作者:吴潜
红玉阶前,问何事、翩然引去?湖海上、一汀欧鹭,半帆烟雨。报国无门空自怨,济时有策从谁吐?过垂虹、亭下系扁舟,鲈堪煮。
拚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遍江南江北,欲归何处?世事悠悠浑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试举头、一笑问青天,天无语。
赏析
此词是送别之作。“御带”,又为“带御器械”,是武臣的荣誉性加官。
“红玉阶前,问何事、翩然引去?”词的开头即问友人李珙何以辞官,可见这不是一般的聚散迎送,牵动肚肠的也不是一般的离情别绪。“问何事”,语气也显得比较重。可是下文却没有回答。而是写李珙辞官后的逍遥生活。“湖海上、一汀欧鹭,半帆烟雨”,写其“翩然”之状:出朝后漫游湖海,与鸥鹭为友,出没于烟波雨浪,显得多么自在、轻快。“海客无心随白鸥”,似乎友人对这种境遇还很满足。作者这里有意引而不发,使人感到飘逸的表象下隐藏着别种意绪。“报国无门空自怨,济时有策从谁吐?”这里是回答了,经过上面一番周旋,显得有很重的感情份量。辞官后遨游江海固然自在浪漫,但辞官实是无奈之举。虽有报国之志,济时之策,怎奈落得“空自怨”
“从谁吐”,用问句表达出来,其中含有无奈、落寞、怨恨、孤独等等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感。“过垂虹、亭下系扁舟,鲈堪煮。”垂虹亭位于吴江长桥头,这里是南宋连贯东西水路必经之地,李珙离临安往西自然经过这里。这里还有一处著名的古迹:晋代吴江人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想起家乡的鲈鱼脍,于是慨然叹道:“人生贵在适志,安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哉!”便辞官返乡。后人在这里建有鲈乡亭。“垂虹亭”地名融合典故用在这里很合适:友人经过此地正是鲈肥堪脍时节,可尽地主之谊;友人亦是辞官归去,正与张翰同怀,可谓异代知音,不妨小住。并且有用张翰“人生适志”安慰友人之意。“鲈堪煮”,“堪”字耐人寻味,除了传达出主人殷勤款留之意外,还替友人表达了心里的多少不得已!
“拚一醉,留君住。歌一曲,送君路。”可以说,这里才是送别之题,上片全是题前之意。由于题前之意写得很充分,别意就显得分外珍重、深厚了。“留君住”须“拚一醉”,这种态度表现出了多么执着、灼热的感情,“歌一曲”中有着多少依恋、怜惜。“遍江南江北,欲归何处?”友人此去,怅然若失,仿佛在追循友人足迹似的。顺承上句,这种意思是明显的。
可能还有别的意思。李珙大概是四川人,四川人来下江做官,路途遥远,一旦罢官就有流离之感。吴潜友人吴泳也是四川人,在写给吴潜的信中就说:“西州(指四川)士大夫以官为家,罢则无所于归。”如果是这样,那么“遍江南江北,欲归何处?”就有双层含义:一为问询,一为慨叹,即罢官之后很可能“无所于归”,天地之大,难道没有你容身之处?其中的关切、忧虑表露无遗。这与下面的情绪表现又是紧相联贯的。
“世事悠悠浑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还有收拾旧山河这样的大事业等待成就,朝廷本该多多任用贤才,但李珙这样有志又有才的人却被迫辞官漂泊江湖,这真让人又痛惜又悲愤。“试举头、一笑问青天,天无语,”不理解,因而发为天问。“一笑”,是被悖谬所激怒的笑。读到这里,读者可以想见作者在向青天发问:人世间的举措何以如此荒唐,是非何以如此颠倒?“天无语”,他得不到回答,陷入了深深的悲愤之中。
这首送别词写得悲郁慷慨,表达了作者对友人的深切理解、对其遭遇的深厚同情,同时也对朝廷的昏愦表示了强烈愤慨。这些情绪的表达是有层次的推进,词中的几个问句显示了情绪推进的节奏,结句达到了高潮。从全词不难看出,作者通过抒写李珙的遭遇,寄予了个人的身世感慨,所以这首词亦是自况。在当时的环境下,报国无门,壮志难酬是爱国人士的普遍命运。
晋人归楚公子榖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罃。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
王送知罃,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
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累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
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
王曰:“虽然,必告不谷。”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脩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
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夏,有......(注:此处原文有缺。失新筑战事。)
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逄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
逄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 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