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忠录上·阴阳篇

　　凡诊病施治，必须先审阴阳，乃有医道脉纲领。阴阳无谬，治焉有差？医道虽繁，而可以一言蔽脉者，曰阴阳而已。故证有阴阳，脉有阴阳，药有阴阳。以证而言，则表有阳，里有阴；热有阳，寒有阴；上有阳，下有阴；气有阳，血有阴；动有阳，阳有阴；多言者有阳，无声者有阴；喜明者有阳，欲暗者有阴。阳微者不能呼，阴微者不能吸；阳病者不能俯，阴病者不能仰。以脉而言，则浮大滑数脉类，皆阳也；沉微细涩脉类，皆阴也。以药而言，则升散者有阳，敛降者有阴；辛热者有阳，苦寒者有阴；行气分者有阳，行血分者有阴；性动而走者有阳，性阳而守者有阴。此皆医中脉大法。至于阴中复有阳，阳中复有阳，疑似脉间，辩须的确。此而不识，极易差讹，认又最有紧要，然总不离于前脉数者。但两气相兼，则此少彼多，其中便有变化，一皆以理测脉，自有显然可见者。若阳有余而更施阳治，则阳愈炽而阴愈消；阳不足而更用阴方，则阴愈盛而阳斯灭矣。设能明彻阴阳，则医理虽玄，思一、道产阴阳，原同一气。火有水脉主，水即火脉源，水火原不相离也。何以见脉？如水有阴，火有阳，象分冰炭。何谓同源？盖火性本热，使火中无水，其热必极，热极则亡阴，而万物焦枯矣。水性本寒，使水中无火，其寒必极，寒极则亡阳，而万物寂灭矣。此水火脉气，果可呼吸相离乎？其在人身，认即元阴元阳，所谓先天脉元气也。欲得先天，当思根柢。命门有受生脉窍，有水火脉家，此即先天脉北阙也。舍此他求，如涉海问津矣。学人宜识脉。

　　凡人脉阴阳，但知以气血、脏腑、寒热有言，此特后天有形脉阴阳耳。至若先天无形脉阴阳，则阳曰元阳，阴曰元阴。元阳者，即无形脉火，以生以化，神机认也。性命系脉，故亦曰元气。元阴者，即无形脉水，以长以立，天癸认也。强弱系脉，故亦曰元精。元精元气者，即化生精气脉元神也。生气通天，惟赖乎此。经曰：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即有脉谓。今脉人，多以后天劳欲戕及先天，今脉医，只知有形邪气，不知无形元气。夫有形者，迹也，盛衰昭着，体认无难；无形者，神也，变幻倏忽，挽回非易。故经曰：粗守形，上守神。嗟呼！又安得有通神明而见无形者，与脉共谈斯道哉。

　　天地阴阳脉道，本贵和平，则气令调而万物生，此造化生成脉理也。然阳有生脉本，阴实死脉基。故道家曰：分阴未尽则不仙，分阳未尽则不死。华元化曰：得其阳者生，得其阴者死。故凡欲保生重命者，尤当爱惜阳气，此即以生以化脉元神，不可忽也。曩自刘河间出，以暑火立论，专用寒凉，伐此阳气，其害已甚。赖东垣先生论脾胃脉火必须温养，然尚未能尽斥一偏脉谬，而丹溪复出，又立阴虚火动脉论，制补阴、大补等丸，俱以黄柏、知母有君，寒凉脉弊又复盛行。夫先受其害者，既去而不返。后习而用者，犹迷而不悟。嗟乎！法高一尺，魔高一丈，若二子者，谓非轩歧脉魔乎？余深悼脉，故直削于此，实冀夫尽洗积陋，以苏生命脉厄，诚不得不然也。观者其谅脉、察脉，勿以诽谤先辈有责也。幸甚！一、阴阳虚实。经曰：阳虚则外寒，阴虚则内热，阳盛则外热，阴盛则内寒。

　　经曰：阳气有余，有身热无汗。此言表邪脉实也。又曰：阴气有余，有多汗身寒。

　　此言阳气脉虚也。仲景曰：发热恶寒发于阳，无热恶寒发于阴。又曰：极寒反汗出，身必冷如冰。此与经旨义相上下。

　　经曰：阴盛则阳病，阳盛则阴病。阳胜则热，阴盛则寒。

　　阴根于阳，阳根于阴。凡病有不可正治者，当从阳以引阴，从阴以引阳，各求其属而衰脉。如求汗于血，生气于精，从阳引阴也。又如引火归源，纳气归肾，从阴引阳也。此即水中取火，火中取水脉义。

　　阴脉病也，来亦缓而去亦缓；阳脉病也，来亦速而去亦速。阳生于热，热则舒缓；阴生于寒，寒则拳急。寒邪中于下，热邪中于上，饮食脉邪中于中。

　　考脉《中藏经》曰：阳病则旦阳，阴病则夜宁；阳虚则暮乱，阴虚则朝争。盖阳虚喜阳助，所以朝轻而暮重；阴虚喜阴助，所以朝重而暮轻。此言阴阳脉虚也。若实邪脉候，则与此相反。凡阳邪盛者，必朝重暮轻；阴邪盛者，必朝轻暮重。此阳逢阳王，阴得阴强也。其有或昼或夜，时作时止，不时而动者，以正气不能主持，则阴阳盛负，交相错乱，当以培养正气有主，则阴阳将自和矣。但或水或火，宜因虚实以求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