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经焚灭乐律亡,乐器不纯乐师瞽。独有羲农所制琴,位置森严尚存古。
体修三尺六寸奇,负阴抱阳函四时。上圆下方法天地,前广后杀明尊卑。
沈檀岳尾犀象足,徽铸黄金轸雕玉。茧丝素弦抽凤筋,髹漆断纹剥蛇腹。
有时漫鼓一再行,泠泉出涧冰峥嵘。清松脆滑五调协,和乐适怨忧伤并。
岐山峨峨周所起,帝眷拘幽商不祀。儿寒儿饥儿履霜,残形占梦巫咸死。
狄水弗涉行将归,时不我遘兰猗猗。龟之大兮鲁之奄,越裳来庭德孔施。
南熏化被民财阜,杏坛教流浑未朽。春江滚滚禹门遥,巴蜀雪消绿于酒。
凌虚御风飞仙犹,广寒宫阙三郎游。霓裳羽衣天上谱,阳春白雪还能詶。
明妃出塞辞汉主,独抱琵琶泪如雨。文姬心事果纷纭,拍拍胡笳儿女语。
白雉朝飞挟两雌,老乌夜啼伤远离。嗟哉无传广陵散,别鹄未作妻苦悲。
长清短清弹一过,长侧短侧要安挫。三弄梅花画角哀,鹤鸣九皋其子和。
栩栩蘧蘧蝶梦阑,起读离骚身佩兰。大雅不作哇淫滋,隐德忘机鸥共閒。
渔翁汎汎沧浪艇,潇湘水云千万顷。何似山居吟啸日,樵歌响荅烟霞暝。
短帽轻衫美丈夫,观光上国车骑都。风雷震荡比豪侠,酒酣击剑歌呜呜。
改弦别奏清商曲,秋鸿飞云声断续。悲风飒飒皎月流,欸乃悠扬疑击筑。
修真理性反天真,淳古淡泊孰可伦。起伏抑扬符至理,情閒手敏妙入神。
焚香静听出尘表,昔焉搏拊今衰老。江南巨擘似公无,高山流水知音少。
(1316—?)元末明初浙江黄岩人,字九成,号南村。元末应试不中。于学问无所不窥。元末避兵,侨寓松江之南村,因以自号。累辞辟举,入明,有司聘为教官。永乐初卒,年八十余。辑有《说郛》、《书史会要》,著《南村诗集》、《辍耕录》。► 473篇诗文
洞庭为沅湘等九水之委,当其涸时,如匹练耳;及春夏间,九水发而后有湖。然九水发,巴江之水亦发,九水方奔腾皓淼,以趋浔阳;而巴江之水,卷雪轰雷,自天上来。竭此水方张之势,不足以当巴江旁溢之波。九水始若屏息敛衽,而不敢与之争。九水愈退,巴江愈进,向来之坎窦,隘不能受,始漫衍为青草,为赤沙,为云梦,澄鲜宇宙,摇荡乾坤者八九百里。而岳阳楼峙于江湖交会之间,朝朝暮暮,以穷其吞吐之变态,此其所以奇也。楼之前,为君山,如一雀尾垆,排当水面,林木可数。盖从君山酒香、朗吟亭上望,洞庭得水最多,故直以千里一壑,粘天沃日为奇。此楼得水稍诎,前见北岸,政须君山妖蒨,以文其陋。况江湖于此会,而无一山以屯蓄之,莽莽洪流,亦复何致。故楼之观,得水而壮,得山而妍也。
游之日,风日清和,湖平于熨,时有小舫往来,如蝇头细字,着鹅溪练上。取酒共酌,意致闲淡,亭午风渐劲,湖水汩汩有声。千帆结阵而来,亦甚雄快。日暮,炮车云生,猛风大起,湖浪奔腾,雪山汹涌,震撼城郭。予始四望惨淡,投箸而起,愀然以悲,泫然不能自已也。昔滕子京以庆帅左迁此地,郁郁不得志,增城楼为岳阳楼。既成,宾僚请大合乐落之,子京曰:“直须凭栏大哭一番乃快!”范公“先忧后乐”之语,盖亦有为而发。夫定州之役,子京增堞籍兵,慰死犒生,边垂以安,而文法吏以耗国议其后。朝廷用人如此,诚不能无慨于心。第以束发登朝,入为名谏议,出为名将帅,已稍稍展布其才;而又有范公为知已,不久报政最矣,有何可哭?至若予者,为毛锥子所窘,一往四十余年,不得备国家一亭一障之用。玄鬓已皤,壮心日灰。近来又遭知己骨肉之变,寒雁一影,飘零天末,是则真可哭也,真可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