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游五岳,身骑二茅龙。惊风忽然起东海,日月吹落金银宫。
愁将白发三千丈,归去朱明四百峰。朱明洞里多仙客,饵我云母颜光泽。
时偕玉女侍轩辕,不共安期干项籍。闻钟又复證无生,足踏空王顶上行。
冲霄一剑如秋水,彻夜双箫响太清。饮光尊者频招手,飘然遂至凤凰城。
尊者玉毫何宛转,手把芙蓉微笑展。可怜楼上相见时,玲珑秋月珠帘捲。
江南乱后草离离,回首青山隗我师。未将电足酬支遁,空对冰弦忆子期。
当时语我武夷好,九曲清溪流浩浩。接笋峰前多紫云,飞猿岭上饶芝草。
几度安禅在翠微,天花绕座鸟衔飞。茅户只今委苔藓,嗟予振策何时归。
空读遗书开玉箧,太山颓笑伤何及。姑射仙人不降生,茫茫天下皆臣妾。
苏门一啸如鸾音,散入天风不可寻。凭谁寄与武夷客,会取高山流水心。
杏花书屋,余友周孺允所构读书之室也。孺允自言其先大夫玉岩公为御史,谪沅、湘时,尝梦居一室,室旁杏花烂漫,诸子读书其间,声琅然出户外。嘉靖初,起官陟宪使,乃从故居迁县之东门,今所居宅是也。公指其后隙地谓允曰:“他日当建一室,名之为杏花书屋,以志吾梦云。”
公后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不及归而没于金陵。孺允兄弟数见侵侮,不免有风雨飘摇之患。如是数年,始获安居。至嘉靖二十年,孺允葺公所居堂,因于园中构屋五楹,贮书万卷,以公所命名,揭之楣间,周环艺以花果竹木。方春时,杏花粲发,恍如公昔年梦中矣。而回思洞庭木叶、芳洲杜若之间,可谓觉之所见者妄而梦之所为者实矣。登其室,思其人,能不慨然矣乎!
昔唐人重进士科,士方登第时,则长安杏花盛开,故杏园之宴,以为盛事。今世试进士,亦当杏花时,而士之得第,多以梦见此花为前兆。此世俗不忘于荣名者为然。公以言事忤天子,间关岭海十馀年,所谓铁石心肠,于富贵之念灰灭尽矣;乃复以科名望其子孙。盖古昔君子,爱其国家,不独尽瘁其躬而已;至于其后,犹冀其世世享德而宣力于无穷也。夫公之所以为心者如此。
今去公之殁,曾几何时,向之所与同进者,一时富贵翕赫,其后有不知所在者。孺允兄弟虽蠖屈于时,而人方望其大用:而诸孙皆秀发,可以知《诗》《书》之泽也。《诗》曰:“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于胥乐兮!”吾于周氏见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