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半夜残烛微光摇曳,一只老鼠缓缓爬过灯架。月色微明,院内竹影随风晃动,模糊地映在窗纸上。思绪忽然飘回那年的七夕聚会。彼时傍晚,水西亭畔夕阳斜照,亭边翠竹森森,几只蜻蜓在花影间嬉戏翻飞。
迷茫夜色里,极目千里,薄云在天地相接处缓缓铺展。天色渐暗,主人忙催僮仆点上灯烛,只觉今夜天公作美,正适合观星。众人酣饮美酒,直到斗星倾斜的深夜,才陆续告辞。澄碧夜空如清水般澄澈,女子们都手执绫罗小扇,追逐扑打萤火虫。
注释
檠:灯架。
南楼:水西亭的南楼。
酒阑:谓酒筵将尽。
流萤:指飞行不定的萤火虫。
这首词创作于词人病中,恰逢七月初七七夕夜。他当夜心绪起伏,久不能寐,恍惚间入梦,竟回到水西亭旧地,仿佛又与友人相聚,共庆七夕,字里行间满是对过往的追念。
上片先写词人清醒时的七夕夜景,以现实之静衬内心之扰。开篇“半夜灯残鼠上檠”,直接点出他辗转难眠的状态——烛火因油尽而愈发微弱,一只老鼠悄悄爬上灯架,舔舐盏中残余的灯油。这处以动态场景反衬夜的静谧,既勾勒出夏夜的清幽,更暗合了他不眠时的烦闷与空寂。随后他望向窗棂,只见“上窗风动竹,月微明”:七月上弦月的微光,将院中风吹竹动的剪影映在窗纸上,摇摇晃晃、模模糊糊,景致别致。这般景象让他浮躁的心境渐趋平和,不知不觉间坠入梦乡
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识其所以然。夫既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故凡有见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视了然,而临事忽焉丧之,岂独竹乎?子由为《墨竹赋》以遗与可曰:“庖丁,解牛者也,而养生者取之;轮扁,斫轮者也,而读书者与之。今夫夫子之托于斯竹也,而予以为有道者,则非邪?”子由未尝画也,故得其意而已。若予者,岂独得其意,并得其法。
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缣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士大夫传之,以为口实。及与可自洋州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萃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云:“拟将一段鹅溪绢,扫取寒梢万尺长。”予谓与可:“竹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余因而实之,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竹,月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矣,然二百五十匹绢,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筼筜谷偃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筼筜谷在洋州,与可尝令予作《洋州三十咏》,《筼筜谷》其一也。予诗云:“汉川修竹贱如蓬,斤斧何曾赦箨龙。料得清贫馋太守,渭滨千亩在胸中。”与可是日与其妻游谷中,烧笋晚食,发函得诗,失笑喷饭满案。
元丰二年正月二十日,与可没于陈州。是岁七月七日,予在湖州曝书画,见此竹,废卷而哭失声。昔曹孟德祭桥公文,有车过腹痛之语。而余亦载与可畴昔戏笑之言者,以见与可于予亲厚无间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