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辋川王郎铁钩锁,渔阳尘飞竟摧堕。君不见江南李主金错刀,澄心堂纸同烟销。
宋家写竹文与苏,不求文字称士夫。息斋板刻不足数,房山尚书特奇古。
俱随物改世见稀,我朝好手尚属谁。九龙山人王友石,毫素争先化工力。
当时挥洒未足珍,于今一纸千金值。太常清卿得真传,风流潚洒与差肩。
宛如指活妙书法,阳冰古劲张旭颠。紫宸朝回写此幅,远近纵横万枝玉。
鹧鸪吟雨下江皋,猿猱号烟度岩曲。湘灵瑶瑟廿五弦,凄凄切切如流泉。
长日相看竟忘寐,个中妙趣言难传。乃知此老真奇绝,饱弄清风与明月。
古来数辈皆其俦,兴酣还陋芭蕉雪。镡津进士吴延陵,冲襟素抱天下清。
得之不啻如拱璧,一洗东华尘梦醒。持来索我为题品,务令满帧烟云横。
我辞鄙朴我手拙,那能垂世称三绝。恰有紫醪双玉瓶,九京唤起李骑鲸。
剡溪锦笺三十丈,稿草还须张伯英。呜呼若人不可作,浩荡高怀竟何托。
反覆卫公淇澳诗,目送翩翩海天鹤。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辨,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予者哉!(予 一作: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