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画卦,人文以成。书契之作,以代结绳。篆籀而降,秦隶乃兴。
规摹楷法,有真有行。众妙且美,萃于兹草。畴克工之,心悟笔到。
芝靖羲献,主盟此道。自昔英主,鲜不自好。惟汉光武,投戈讲艺。
有唐太宗,笔迹奇秘。底绥大业,实资勇智。游戏翰墨,乃其馀事。
于穆天子,允武允文。武定祸乱,文该典坟。万机之馀,纵笔怡神。
作此草圣,前无古人。人亦有言,心正笔正。妙哉心画,本乎湖静。
银钩铁纽,蟠屈刚劲。云汉昭回,奎壁辉映。如鸟行沙,如虫蚀木。
鸾鹄停峙,龙蛇起陆。飞电绕枢,垂虹饮谷。千变万态,荡耀心目。
一人之贵,犹或勤斯。咨尔多士,胡可怠而。学问积躬,功名济时。
其则不远,瞻之仰之。载摹宸翰,勒之嘉石。龛于殿阴,如鲁屋壁。
天威在望,得所矜式。微臣作赞,垂示无极。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
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
夫所为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复,如隙中之观斗,又焉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
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适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余之不乐也。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乐其风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于是治其园圃,洁其庭宇,伐安丘、高密之木,以修补破败,为苟全之计。
而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庐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
方是时,予弟子由,适在济南,闻而赋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