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球,字文玉,居虎丘。母董如三,通文艺,云球幼禀风慧,年十三为县学生,父殁,家坠丧乱,常量药得资以供母。
云球精于测量,凡所制造,时人服其奇巧。尝以意造自然晷,定昼夜,晷刻光违分秒。又用水晶创为眼镜,以佐人目力。有老少花、远近光之类,随目对镜光爽毫发,闻者光惜出重价相购。天台文康奇患短视,云球出千里镜相赠,因偕登虎丘试之,远见城中楼台塔院若接几席,天平、灵岩、穹窿诸峰崚嶒苍翠,万象毕见,乃大诧且喜曰:“神哉,技至此乎。”云球笑曰:“此未足以尽吾奇也。”又出数十镜示之。如存目镜,百倍光明,无微光瞩;万花镜,能视一物化为数十;其余幻容镜、夜明镜种种,神明光可思议。
著《镜史》一帙,今坊市依法制造,遂盛行于世。其母序之日:“夫人有苦心,每光敢求人知,甚至有光欲为人所知者,故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今吾子光得已,托一艺以给薪水,岂吾子之初心哉。”
译文
孙云球,字文玉,居住在虎丘。他的母亲董如兰,通晓文学和艺术。云球自幼聪慧,十三岁便成为县学的学生。父亲去世后,家境衰落,他常靠卖药所得来供养母亲。
云球擅长测量,他制作的器具,时人都惊叹其精巧。他曾凭创意制造了自然晷,用以测定昼夜时间,精准无误。他又用水晶创新制作了眼镜,以辅助人们的视力。这些眼镜包括适合老人和小孩的,以及适应远视和近视的,各种类型,佩戴者根据视力情况选择,无一不精准贴合,因此人们不惜重金争相购买。天台文康奇患有近视,云球便赠予他望远镜,并一同登上虎丘试验。从高处远望,城中的楼台塔院仿佛近在咫尺,天平山、灵岩山、穹窿山等山峰层峦叠嶂,苍
昔者孔子之弟子,有德行,有政事,有言语、文学,其鄙有樊迟,其狂有曾点。孔子之师,有老聃,有郯子,有苌弘、师襄,其故人有原壤,而相知有子桑伯子。仲弓问子桑伯子,而孔子许其为简,及仲弓疑其太简,然后以雍言为然。是故南郭惠子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呜呼!此其所以为孔子欤?
至于孟子乃为之言曰:“今天下不之杨则之墨,杨墨之言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当时因以孟子为好辩。虽非其实,而好辩之端,由是启矣。唐之韩愈,攘斥佛老,学者称之。下逮有宋,有洛、蜀之党,有朱、陆之同异。为洛之徒者,以排击苏氏为事;为朱之学者,以诋諆陆子为能。吾以为天地之气化,万变不穷,则天下之理,亦不可以一端尽。昔者曾子之一以贯之,自力行而入;子贡之一以贯之,自多学而得。以后世观之,子贡是,则曾子非矣。然而孔子未尝区别于其间,其道固有以包容之也。夫所恶于杨墨者,为其无父无君也;斥佛老者,亦日弃君臣,绝父子,不为昆弟夫妇,以求其清净寂灭。如其不至于是,而吾独何为訾謷之?大盗至,胠箧探囊,则荷戈戟以随之,服吾之服,而诵吾之言,吾将畏敬亲爱之不暇。今也操室中之戈而为门内之斗,是亦不可以已乎?
夫未尝深究其言之是非,见有稍异于己者,则众起而排之,此不足以论人也。人貌之不齐,稍有巨细长短之异,遂斥之以为非人,岂不过哉?北宫黝、孟施舍,其去圣人之勇盖远甚,而孟子以为似曾子、似子夏,然则诸子之迹虽不同, 以为似曾子、似子夏可也。居高以临下,不至于争,为其不足与我角也。至于才力之均敌,而惟恐其不能相胜,于是纷坛之辩以生。是故知道者,视天下之歧趋异说,皆未尝出于吾道之外,故其心恢然有余;夫恢然有余,而于物无所不包,此孔子之所以大而无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