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三苏宋儒宗,长公矫矫人中龙。南迁儋耳西赤壁,文章光焰超鸿濛。
快哉之亭雪初霁,领客登览山川雄。自言平生不解饮,胡乃一举觥船空。
和诗宽限见真率,凿崖题石磨苍穹。功名富贵等丘土,断碑残素垂无穷。
吁嗟异物神所卫,玉山合壁俄相逢。奎章博士丹丘翁,江南放逐惊秋风。
见之即下米芾拜,二颠痴绝将无同。筑坛山中加爱护,树以松桂连椅桐。
雨窗云户湿寒翠,朝阑暮槛开晴红。白野御史龙头客,青年献赋蓬莱宫。
戏将秃颖写{虫鬵}扁,断钗折股星流虹。秪今烽烟闇河岳,王侯第宅皆蒿蓬。
牙签玉轴映竹素,好事独传吴顾雍。娄东朱圭铁作画,字字玉屈盘蝌虫。
嗟哉昔人今已矣,惨澹故国风烟中。如何二子复嗜古,策勋翰墨收奇功。
我来再拜重太息,苍苍古雪吹长松。登坛绝叫浮大白,酒酣目送孤飞鸿。
洞庭为沅湘等九水之委,当其涸时,如匹练耳;及春夏间,九水发而后有湖。然九水发,巴江之水亦发,九水方奔腾皓淼,以趋浔阳;而巴江之水,卷雪轰雷,自天上来。竭此水方张之势,不足以当巴江旁溢之波。九水始若屏息敛衽,而不敢与之争。九水愈退,巴江愈进,向来之坎窦,隘不能受,始漫衍为青草,为赤沙,为云梦,澄鲜宇宙,摇荡乾坤者八九百里。而岳阳楼峙于江湖交会之间,朝朝暮暮,以穷其吞吐之变态,此其所以奇也。楼之前,为君山,如一雀尾垆,排当水面,林木可数。盖从君山酒香、朗吟亭上望,洞庭得水最多,故直以千里一壑,粘天沃日为奇。此楼得水稍诎,前见北岸,政须君山妖蒨,以文其陋。况江湖于此会,而无一山以屯蓄之,莽莽洪流,亦复何致。故楼之观,得水而壮,得山而妍也。
游之日,风日清和,湖平于熨,时有小舫往来,如蝇头细字,着鹅溪练上。取酒共酌,意致闲淡,亭午风渐劲,湖水汩汩有声。千帆结阵而来,亦甚雄快。日暮,炮车云生,猛风大起,湖浪奔腾,雪山汹涌,震撼城郭。予始四望惨淡,投箸而起,愀然以悲,泫然不能自已也。昔滕子京以庆帅左迁此地,郁郁不得志,增城楼为岳阳楼。既成,宾僚请大合乐落之,子京曰:“直须凭栏大哭一番乃快!”范公“先忧后乐”之语,盖亦有为而发。夫定州之役,子京增堞籍兵,慰死犒生,边垂以安,而文法吏以耗国议其后。朝廷用人如此,诚不能无慨于心。第以束发登朝,入为名谏议,出为名将帅,已稍稍展布其才;而又有范公为知已,不久报政最矣,有何可哭?至若予者,为毛锥子所窘,一往四十余年,不得备国家一亭一障之用。玄鬓已皤,壮心日灰。近来又遭知己骨肉之变,寒雁一影,飘零天末,是则真可哭也,真可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