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千步廊间住,起听胪传禁门曙。甲午科中看大魁,奇章公后闻芳誉。
掉鞅天街笑语同,谭文雪屋过从屡。云龙上下许相逐,鸿燕参差那再遇。
倏逢令侄在金陵,还与老夫同玉署。紫泥忽自天上来,英荡偕从日南去。
画鹢秋飞江面风,蓝舆晓湿关头雾。广州西下望珠浦,邕管南边过铜柱。
槿花红照瘴雨山,椰叶翠暗蛮烟路。嗷嗷长念雁回边,跕跕遥怜鸢堕处。
自嗟老愧希古心,每羡才堪济时具。佐宣德意示怀柔,劝涉炎荒慎将护。
蘘荷先备蛊气侵,薏苡仍戒流言污。己欣婉画起迂疏,更喜清诗慰迟暮。
来春庾岭及晚梅,到日新洲采芳杜。君上王维应制篇,我寻平子归田赋。
金銮寓直倘所思,好倩双鱼传尺素。
古人植卉木而有取义焉者,岂徒为玩好而已。故兰取其芳,谖草取其忘忧,莲取其出污而不染。不特卉木也,佩以玉,环以象,坐右之器以欹;或以之比德而自励,或以之惩志而自警,进德修业,于是乎有裨焉。
会稽黄中立,好植竹,取其节也,故为亭竹间,而名之曰“尚节之亭”,以为读书游艺之所,澹乎无营乎外之心也。予观而喜之。
夫竹之为物,柔体而虚中,婉婉焉而不为风雨摧折者,以其有节也。至于涉寒暑,蒙霜雪,而柯不改,叶不易,色苍苍而不变,有似乎临大节而不可夺之君子。信乎,有诸中,形于外,为能践其形也。然则以节言竹,复何以尚之哉!
世衰道微,能以节立身者鲜矣。中立抱材未用,而早以节立志,是诚有大过人者,吾又安得不喜之哉!
夫节之时义,大易备矣;无庸外而求也。草木之节,实枝叶之所生,气之所聚,筋脉所凑。故得其中和,则畅茂条达,而为美植;反之,则为瞒为液,为瘿肿,为樛屈,而以害其生矣。是故春夏秋冬之分至,谓之节;节者,阴阳寒暑转移之机也。人道有变,其节乃见;节也者,人之所难处也,于是乎有中焉。故让国,大节也,在泰伯则是,在季子则非;守死,大节也,在子思则宜,在曾子则过。必有义焉,不可胶也。择之不精,处之不当,则不为畅茂条达,而为瞒液、瘿肿、樛屈矣,不亦远哉?
传曰:“行前定则不困。”平居而讲之,他日处之裕如也。然则中立之取诸竹以名其亭,而又与吾徒游,岂苟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