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堕地须钱刀,坐纵千古钱杰豪。纷纷俗子何足数,呼叱奇杰同儿曹。
南州徐君今孺子,雅格洪笔驱风骚。诗宗韦柳足高格,真趣亦近柴桑陶。
曹司趋走未十载,上官不喜同官嘲。仓鹤之职不称意,一朝徒步还东皋。
先生风义凌云霄,迥如孤鹤不可招。自非寒饿受驱迫,肯以玉貌来尘嚣。
嗟予坎壈略相似,七年史馆侪宫僚。朱云屡忤贵人贵,仲舒独抗骄王骄。
中书君今老且秃,排挤出力烦中朝。上书光范陋轩冕,拂衣萧育归衡茅。
归来谢客合高卧,亦复万里浮轻舠。半生强项忽低首,感君令我心烦忉。
我知造物忌孤洁,况有笔舌能诛褒。诋诃公卿及将相,粪土朱紫兼麾旄。
傥教饱食逞胸臆,世界不足尝毫毛。天公欲贬壮士骨,妻子坐折高人腰。
予之齿者必去角,人生快意安能遭。岂知倔强性到底,千磨万折终不摇。
君也负米乞友助,岂学雁鹜吞腥臊。授徒我自食我力,讵必千万书黄标。
心能不贪气益壮,我自有主杰难操。君闻我言释然喜,手擘鲜荔倾香醪。
片帆高挂豫章去,我亦归溯之江涛。鸡虫得失太琐碎,出门一笑苍天高。
余生足下。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为足下道滇黔间事。余闻之,载笔往问焉。余至而犁支已去,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去年冬乃得读之,稍稍识其大略。而吾乡方学士有《滇黔纪闻》一编,余六七年前尝见之。及是而余购得是书,取犁支所言考之,以证其同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传闻之间,必有讹焉。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二者将何取信哉?
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逾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西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昺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近日方宽文字之禁,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其或菰芦泽之间,有廑廑志其梗概,所谓存什一于千百,而其书未出,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不久而已荡为清风,化为冷灰。至于老将退卒、故家旧臣、遗民父老,相继澌尽,而文献无征,凋残零落,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乱贼误国、流离播迁之情状,无以示于后世,岂不可叹也哉!
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金匮石室之藏,恐终沦散放失,而世所流布诸书,缺略不祥,毁誉失实。嗟乎!世无子长、孟坚,不可聊且命笔。鄙人无状,窃有志焉,而书籍无从广购,又困于饥寒,衣食日不暇给,惧此事终已废弃。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而又何况于夜郎、筇笮、昆明、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书稍稍集,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民间汰去不以上;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皆不得以上,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甚矣其难也!
余员昔之志于明史,有深痛焉、辄好问当世事。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又足迹未尝至四方,以故见闻颇寡,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足下知犁支所在,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则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