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华美的厅堂深幽寂静。正是重重帘幕遮挡着黄昏,窗上已透出雨后初晴的微光。苔藓受暖,像鳞片般蔓延生长,泥土融化,地脉渐渐苏醒,春天的气息刚催开洁白的花朵。夜深之后,寒气消褪,红烛燃尽,月光仿佛被打碎,伴着露水洒落在空寂的庭院。暖风送来调和的香气,清冷的花香渗入梦境,一时间凝神伫立,怅然失神。
常常遗憾年华渐渐老去,被几曲柔情的曲调,极力牵绕着心绪。为何春神,懂得把美好的情思,巧妙地凝结成一斛似春冰般洁白的花枝?哪能比得上在空寂的山野、宁静的夜晚,依傍着稀疏的篱笆,眼前横着清澈浅缓的小溪。不必问那些关于辅佐朝政、施展抱负的心怀了,姑且来聊聊笛声里藏着的一生经历吧。
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伟丽者也。
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
夫所为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复,如隙中之观斗,又焉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
余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适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余之不乐也。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乐其风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于是治其园圃,洁其庭宇,伐安丘、高密之木,以修补破败,为苟全之计。
而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庐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桓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
方是时,予弟子由,适在济南,闻而赋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