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云际山,中有古招提。新秋雨远览,锐意穷攀跻。
出郭值微雨,凉风晓萋萋。陂陀越大岭,沙沟净无泥。
野沃稻田秀,耒耜沿沟畦。登岑复入谷,渐过西山西。
举首望华屋,双岸郁相携。虚外驾烟霭,峻闼排虹霓。
下马踏危级,褰裳涉修梯。超然层阁外,仰视穹苍低。
俯眺亦何有,森森乔木齐。喧嚣从吏语,嘲唽惊禽啼。
既饭复搜讨,林间得幽蹊。岩阿访灵迹,大士常高栖。
古殿蚀苔藓,丹青暗尘㙠。俯身践危蹬,侧足缘深溪。
老树阴潭黑,风修乱蝉嘶。悬泉洗阴壁,莹色如玻瓈。
佳观诚可恋,迟留惧颠挤。扪萝出天险,始免魂神睽。
缓步淩巀嵲,双旌随杖藜。回瞻花雨地,已被烟云迷。
顿辔下平陆,晴川留马蹄。新篁映碧宇,野寺临长堤。
乘倦驻归策,荒园步柔荑。婆娑两高树,磊落垂红离。
汲井漱甘液,拂尘观旧题。出门尚斜日,隐隐闻城鼙。
胜概亦陈迹,茫然失端倪。为诗记彷佛,吾友无诃诋。
临川之城东,有地隐然而高,以临于溪,曰新城。新城之上,有池洼然而方以长,曰王羲之之墨池者,荀伯子《临川记》云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
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其意于山水之间;岂有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羲之之书晚乃善,则其所能,盖亦以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然后世未有能及者,岂其学不如彼邪?则学固岂可以少哉,况欲深造道德者邪?
墨池之上,今为州学舍。教授王君盛恐其不章也,书‘晋王右军墨池’之六字于楹间以揭之。又告于巩曰:“愿有记”。推王君之心,岂爱人之善,虽一能不以废,而因以及乎其迹邪?其亦欲推其事以勉其学者邪?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
庆历八年九月十二日,曾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