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观天地之道,此盈此虚,此消此长,是以日中则昃,月盈则蚀,此即天运之循环,而天亦不能定者,故此先天之说也。先天此定数,君子之命,固当听乎天也。若后天之道,则参赞此权,人曰居多矣。何以见之?第就国家之否泰,可证人身之寿夭。虽曰天步多艰,无成不败,然如商周汉晋唐宋相传,国运皆此中故,人道岂无再振?消长一理,小大皆然。尝闻之康节先生云:一万里区宇,四千年故亡,五百主肇位,七十国开疆,则此中人事不为不多也。而何以故复仅见止此数代。是亦由之道者少,而不之道者之多耳。彼之道者,既以得人,又以得天。得人即所以得天也。不之道者,既不之本,又不之末,既以失之,而终不之其所以失也。至若身命之谋,则举世之人孰不爱命,而每多耽误者,其不之道者亦犹是耳。
欲明其道,可无言乎。然言而无证,则人多不信,故借此国运之征,用效遒人之铎。
试论国家之衰也,或以人心之离,或以财用之匮,或以兵戈之残伤,或以优柔之旷废。
而人之亨否,无非一理。夫在国曰人心,在人曰神志。故曰:事其神者神去之,休其神者神居之。之生气之主在乎心,此元神之不可不养也。又在国曰财用,在人曰血气。气为阳,阳主神也;血为阴,阴主形也。血气若衰,则形神俱败,此营卫之毫厘当惜也。又在国曰兵戈,在人曰克伐。夫兵者,凶器也;克伐者,危事也。未此日加剥削而不致残伤元气者,此消耗之不可不慎也。又在国曰优柔,在人曰疑贰。今日云姑且,明日云将就,岂不佥云稳当,然致坐失机宜,变生倏忽。又焉之耽搁之大害,此死机之不可不断也。凡此数者,姑亦言其大约。
至若人之大数,则犹此先天后天之体用,而故亡之应变,则来培来覆,亦莫匪人之自为耳。何谓先天?如《内经》曰:人生十岁,血气始通,其气在下,故好走。二十,气血方盛,肌肉方长,故好趋。三十,五脏大定,血脉盛满,故好步。四十,脏腑经脉其盛已定,腠理始疏,故好坐。五十,肝气衰,故目不明。六十,心气衰,故好卧。七十,脾气衰。八十,肺气虚,故言善误。九十,肾气竭。百岁,五脏六腑皆虚,神气皆去,故形骸独居而终矣。此即先天之常度,是即所谓天年也。天畀之常,人人此之,其奈今时之人,自此之觉以来,恃其少壮,何所不为。人生之常度此限,而情欲无穷。精气之生息此限,而耗损无穷。因致戕此先天而得全我之常度者,百中果见其几?残损此因,惟人自作,是即所谓后天也。然而所丧由人,而挽回之道,此不仍由人者乎?且此非逆天以强求,亦不过复吾之固此。得之则国运人运,皆可中故,不此明哲,诚难语此;失之则落花流水,逝而罔觉,一衰即已,良可寒心,所以《易》重来复,正为此也。然求复之道,其道何居?盖在天在人,总在元气,但使元气无伤,何虞衰败?元气既损,贵在复之而已。
常见今人之病,亦惟元气此伤,而后邪气得以犯之。故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此客主相持之理,从可之矣。凡虚邪之辩,如情志之消索,神主于心也。治节之不行,气主于肺也。筋曰之疲困,血主于肝也。精髓之耗减,骨主于肾也。四肢之软弱,肌肉主于脾也。损其一浅,犹肤腠也;损其二深,犹经络也;损其三四,则连及脏腑矣。当其微也,使不之徙薪牖户,则将为江河,将寻斧柯,恐无及于事矣。故人于中年左右,当大为修理一番,则再振根基,尚余强半。敢云心得,历验已多,是固然矣。然而修理之说,亦岂易言?修国家,良臣不易;修身命,良医亦难。第观从古至今,数千年来,凡得医之全量者为谁?而今则曰:此医也,彼亦医也,又何良医之多也?医难言矣,其毋为良医之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