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管领金天岳,坐对三峰看未足。公余喜共客登临,恰我西行来不速。
樱笋厨开浴佛时,暂辍放衙事休沐。灏灵宫殿访碑行,清白园林对床宿。
凌晨天气半阴晴,昼永无烦宵秉烛。竹杖芒鞋结俦侣,酒榼茶铛付僮仆。
云梦观里约乘云,玉泉院中闻漱玉。同侪各挟济胜具,初陟坡陀踵相续。
嶂叠峰回路忽穷,谁料重关在山曲。微径蜿蜒蚁旋磨,绝磴攀跻鲇上竹。
箭镞依稀王猛台,丹砂隐现张超谷。莎萝坪与青柯坪,小憩聊寻道书读。
过此巉岩愈危绝,铁锁高垂手难触。五千仞峻徒窘步,十八盘经犹骇目。
恨无谢朓惊人诗,恐学昌黎绝顶哭。游人到此怪山灵,奇险逼人何太酷。
岂知山更怪人顽,无端蹴踏穿其腹。兹山峭拔本天成,但以骨挺不以肉。
呼吸真教帝座通,避趋一任人间俗。如君超诣迥出尘,上感岳神造民福。
荡胸自有层云生,秀语岂徒夺山绿。希夷石峡应重开,海蟾仙庵亦堪筑。
独惭塞外荷戈人,何日阴崖结茅屋。惟期归马此山阳,遥听封人上三祝。
谈何容易!天生一不朽之人,而其子若孙必欲推而纳之于必朽之处,此吾所为悁悁而悲也。夫所谓不朽者,非必周、孔而后不朽也。羿之射,秋之奕,俞跗之医,皆可以不朽也。使必待周、孔而后可以不朽,则宇宙间安得有此纷纷之周、孔哉!
子之大父一瓢先生,医之不朽者也,高年不禄。仆方思辑其梗概以永其人,而不意寄来墓志无一字及医,反托于与陈文恭公讲学云云。呜呼!自是而一瓢先生不传矣,朽矣!
夫学在躬行,不在讲也。圣学莫如仁,先生能以术仁其民,使无夭扎,是即孔子“老安少怀”之学也,素位而行,学孰大于是!而何必舍之以他求?阳明勋业烂然,胡世宁笑其多一讲学。文恭公亦复为之,于余心犹以为非。然而,文恭,相公也;子之大父,布衣也,相公借布衣以自重,则名高;而布衣扶相公以自尊,则甚陋。今执逮之人而问之曰:“一瓢先生非名医乎?”虽子之仇,无异词也。又问之曰:“一瓢先生其理学乎?”虽子之戚,有异词也,子不以人所共信者传先人,而以人所共疑者传先人,得毋以“艺成而下”之说为斤斤乎?不知艺即道之有形者也。精求之,何艺非道?貌袭之,道艺两失。医之为艺,尤非易言,神农始之,黄帝昌之,周公使冢宰领之,其道通于神圣。今天下医绝矣,惟讲学一流转未绝者,何也?医之效立见,故名医百无一人;学之讲无稽。故村儒举目皆是,子不尊先人于百无一人之上,而反贱之于举目皆是之中,过矣!
仆昔疾病,性命危笃,尔时虽十周、程、张。朱何益?而先生独能以一刀圭活之,仆所以心折而信以为不朽之人也。虑此外必有异案良方,可以拯人,可以寿世者,辑而传焉,当高出语录陈言万万。而乃讳而不宣,甘舍神奇以就臭腐,在理学中未必增一伪席,而方伎中转失一真人矣。岂不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