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随转轮,成坏各有劫。适值才覆时,万法不必说。
以君循吏才,三年官于越。无端桴鼓鸣,伏云寇窃发。
山县斗大城,城头黑云压。纷纷彼狼心,跃跃欲猪突。
君昔理常平,手曾治大猾。鸮官不能革,生性成梼杌。
到此播流言,官实通贼牒。作贼兼作官,满城耳喧聒。
城中西教徒,积恶鬼罗刹。闪闪苍鹰眼,磨刀咸欲杀。
公知事不可,大声作瞋喝。反激蚩蚩怒,一霎尽灭裂。
非无防御使,蠢蠢怯如鳖。噤不发一言,坐视民劫夺。
此客甫断头,彼奴复流血。乱刃白雨点,混杀到手滑。
狾犬狂号跳,奔马肆啼齧。但是县衙人,一见軏摧捽。
郎当子若孙,衣破脚不袜。同寮不肯留,望门走托钵。
指名遍搜牢,牵发互辫结。驱羊人屠肆,执棰尚鞭挞。
天堂变地狱,肉花碎片割。同时遭茶毒,彼此造何业?
君当就缚时,自知当永诀。上念我佛恩,如何得解脱?
下伤我母慈,如何保生活?可怜八十母,萧条几黄发。
追忆六年前,春酒寿筵设。君披宫锦袍,手执先朝笏。
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我歌寿人曲,登堂来拜谒。
孙曾六七枝,一一芝兰茁。最小耳银珰,靧面白胜雪。
谁料采衣舞,回旋仅一瞥?覆巢无完卵,雏鸟鸣亦绝。
闻今既半年,未悉子存殁。家人畏惊倒,相戒咸结舌。
入则围红裙,出乃易墨绖。母尚倚闾望,朝夕拜菩萨。
念子归何迟,此别太契阔。岂知望子台,早既堆白骨。
以君精佛理,夙通一切法。明知入世事,如露如泡沫。
佛力犹有尽,何况身生灭。将头临刃时,定知不惊怛。
独怪耶稣教,瓣香曾未爇。如何偕教徒,一例受磨折?
观君遭万变,已足空一切。只有黄鸟歌,哀吟代呜咽!
泰山北多巨岩,而灵岩最著。余以乾隆四十年正月四日自泰安来观之。其状如垒石为城墉,高千馀雉,周若环而缺其南面。南则重嶂蔽之,重溪络之。自岩至溪,地有尺寸平者,皆种柏,翳高塞深。灵岩寺在柏中,积雪林下,初日澄彻,寒光动寺壁。寺后凿岩为龛,以居佛像,度其高,当岩之十九,峭不可上,横出斜援乃登。登则周望万山,殊骛而诡趣,帷张而军行。岩尻有泉,皇帝来巡,名之曰“甘露之泉”。僧出器,酌以饮余。回视寺左右立石,多宋以来人刻字,有墁入壁内者,又有取石为砌者,砌上有字日“政和”云。
余初与朱子颍约来灵岩,值子颍有公事,乃俾泰安人聂剑光偕余。聂君指岩之北谷,溯以东,越一岭,则入于琨瑞之山。盖灵岩谷水西流,合中川水入济;琨瑞山水西北流入济,皆泰山之北谷也。世言佛图澄之弟子曰竺僧朗,居于琨瑞山,而时为人说其法于灵岩。故琨瑞之谷曰朗公谷,而灵岩有朗公石焉。当苻坚之世,竺僧朗在琨瑞大起殿舍,楼阁甚壮,其后颓废至尽;而灵岩自宋以来,观宇益兴。
灵岩在长清县东七十里,西近大路,来游者日众。然至琨瑞山,其岩谷幽邃,乃益奇也。余不及往,书以告子颍:子颍他日之来也,循泰山西麓,观乎灵岩,北至历城。复溯朗公谷东南,以抵东长城岭下,缘泰山东簏,以反乎泰安,则山之四面尽矣。张峡夜宿,姚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