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调小桃红】暗想昔日配春娇,不知是那一点花星照也,向欢娱中沉埋一段旧根苗,从见了那多娇,和咱有燕莺期,凤鸾交,鸳鸯侣,直勾引得蜂蝶闹也。恨不得折损柔条,谁承望五陵人,先能勾小蛮腰。
【下山虎】向芙蓉锦帐度春宵,说不尽趷踭踭处他有万般小巧,怎割舍得叶损枝残,蕊开瓣凋,早一树铅华春易老,是咱思算少,又被傍人一谜搅,猛可地妖神庙顿然火烧,取次蓝桥又被水淹倒。
【山麻秸】记痛别低低道,休得要为我愁烦,因我煎熬,多娇,又兀自怕瘦损了潘安容貌,越教人闷填沧海,恨侵云汉,愁锁霞霄。
【五韵美】为恩情伤怀抱,追游玩赏缘分少,早朱颜不觉镜中老,书斋静悄,不敢展文公家教。但只是排香案浣兔毫,才落纸便写出风情,翰林旧稿。
【蛮牌令】织锦字,寄英豪,焚金鼎祷青霄。端详云翰墨,越教人闷难熬。全不记云期雨约,只说是玉减香消。他说是风流汗湿主腰,趷踭踭在他心上拴牢。
【五般宜】他那里红妆残顿添楚腰,咱这里春衫袖湿渐成沈腰。他那里血泪揾鲛绡,咱这里行里坐里五魂缥缈。担烦受恼,离多会少。莫不是普天下相思,咱和伊都占了。
【江头送别】恹煎病,恹煎病,甚药医疗。相思害,相思害,甚时断剿。不敢与人分明道,只落得梦断魂劳。
【江神子】莫不是咱无福分消,莫不是我命蹇难招,莫不是老天断续鸾交。天还知道恁寂寥,敢只是和天瘦了。
【尾声】眠思梦想如花貌,这情况有谁知道?只有一盏孤灯昏昏地伴到晓。(南音三籁)
成都草堂,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堂屡废矣,辄新之者,重其人也。今日之举,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既成,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
盖翘然而起,临于官道者为门。门之后为祠,祠后为书院。引水为流,桥其上,以通往来。于其前门焉,榜曰“浣花深处”。进于是,则草堂也。堂之左右,亦各为屋,缭以周垣。其东为池,引桥下之水注其中,菱莲交加,鱼鸟上下相乐也。名花时果,杂植垣内。其外则树以桤、柳,象子美之旧也。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落成于其年之秋,财不费而功侈,民不劳而事集。
夫世称子美者,概以为诗人。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而子美重于人者,不独诗也。唐文章之士千百人,而祠于后者,仅可指数。子美之草堂,人皆知之,是独以其诗哉?蜀自先秦以来,数千年间,通祭祀者才数人。若秦之李冰,汉之文翁、孔明,皆以功德流远。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轩然与之并,是诚不独以其诗也。盖子美之为人,孝友忠信,大节俱备,读其诗,考其素履,一一可见。志其墓者,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於乎!此何足以知子美哉?不知于当时,而知于后世,一世之短,百世之长,子美之名若草堂,虽与天壤俱存可也。今日诸公之举,尊贤厉俗,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 (选自《天启新修成都府志》卷四十三,有删节)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痛自严君见背,两易春秋,冤酷日深,艰辛历尽。本图复见天日,以报大仇,恤死荣生,告成黄土;奈天不佑我,钟虐先朝,一旅才兴,便成齑粉。去年之举,淳已自分必死,谁知不死,死于今日也。斤斤延此二年之命,菽水之养无一日焉。致慈君托迹于空门,生母寄生于别姓,一门漂泊,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问;淳今日又溘然先从九京:不孝之罪,上通于天!
呜呼!双慈在堂,下有妹女,门祚衰薄,终鲜兄弟。淳一死不足惜,哀哀八口,何以为生?虽然,已矣!淳之身,父之所遗;淳之身,君之所用。为父为君,死亦何负于双慈!但慈君推干就湿,教礼习诗,十五年如一日。嫡母慈惠,千古所难,大恩未酬,令人痛绝。——慈君托之义融女兄,生母托之昭南女弟。
淳死之后,新妇遗腹得雄,便以为家门之幸。如其不然,万勿置后!会稽大望,至今而零极矣!节义文章,如我父子者几人哉?立一不肖后如西铭先生,为人所诟笑,何如不立之为愈耶!呜呼!大造茫茫,总归无后。有一日中兴再造,则庙食千秋,岂止麦饭豚蹄,不为馁鬼而已哉!若有妄言立后者,淳且与先文忠在冥冥诛殛顽嚚,决不肯舍!
兵戈天地,淳死后,乱且未有定期。双慈善保玉体,无以淳为念。二十年后,淳且与先文忠为北塞之举矣!勿悲勿悲!相托之言,慎勿相负!武功甥将来大器,家事尽以委之。寒食盂兰,一杯清酒,一盏寒灯,不至作若敖之鬼,则吾愿毕矣!新妇结褵二年,贤孝素著。武功甥好为我善待之。亦武功渭阳情也。
语无伦次,将死言善。痛哉痛哉!人生孰无死?贵得死所耳!父得为忠臣,子得为孝子。含笑归太虚,了我分内事。大道本无生,视身若敝屣。但为气所激,缘悟天人理。恶梦十七年,报仇于来世。神游天地间,可以无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