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粤奇人沙起云,茫茫浮海凌秋雯。扬帆直入大鳅腹,晞发欲就扶桑暾。
琉球日本一再至,萨摩长揖诸郎君。倭奴宝刀日在手,暹罗火春时濡唇。
片脑炎油结欢好,红毛白丹通殷勤。长沙石塘逐潮势,诸番往来犹苦贫。
身与人鱼互出没,昆崙舶小波长吞。掣鳌欲学古公子,射蛟不数飞将军。
东西二洋若平地,蓬瀛诸岛诚微尘。舍舟忽然辞海若,日南首路摩金邻。
前年已抵交阯界,鬼门关阻愁逡巡。有兄久为安南客,白头未归含酸辛。
脊令急难冒凶险,禦侮欲批修蛇鳞。古森先谒四峒主,山深箐密防狉獉。
摩挲铜柱古斑驳,伏波血汗馀苔文。马流丁口尽汉种,黄褟一一神华民。
麋泠双女化燐火,西屠诸王无馀魂。蛮逻至今畏新息,岁时腠腊陈椒芬。
匍匐不敢庙门入,国王徒跣先其臣。白马衔中亦有庙,象来蹴踏身俄焚。
文渊威灵亘绝徼,中华长城凭一身。交人亦尚汉冠带,虽然被发知人伦。
裒衣广袖耻左衽,旃裘不肯同吐浑。君行喜得暂束发,网罗马尾重包巾。
光光髻子叠纱帽,纵横玉簪含花薰。大樾国中奋才藻,侏离酬和宁无人。
美娘香蜡日膏沐,素趺乱踏桃花梱。媚人更多鬼子女,鬒发苦拭杯盘银。
君行见兄即返马,此邦淫蛊多妖氛。男女同川兼鼻饮,伤无礼义教持循。
谁当恢复此疆土,三百年来哀沉沦。三杨王通罪莫逭,王者无外宁不闻。
金标岂是南极界,象林忍使茅长分。夷椎踉跄畏铁骑,巨象丘山偏崩奔。
交鎗宁如我长技,丛雷大炮摧千群。君行更为熟形势,为图山川穷嶙峋。
唐蒙奇道在掌股,邓艾裹毡当有神。竻竹之城难负固,铜柱易折如枯薪。
先臣文简与文敏,两公硕画行须遵。招降兼用邳离策,还同永乐重平陈。
倔强自娱亦已久,逋诛宁识天朝恩。与黎皆在我心腹,虽有血气殊尊亲。
虎豹累朝驱未得,魑魅随在皆甘人。君今盛夏触炎暑,钦州取道沿江濆。
帆扫牙山行十日,笑冲烟瘴香氤氲。丈夫万里若几席,倏忽即可穷九垠。
鸿蒙爵跃恣所往,列子御风随天轮。浮游直出天地外,猖狂岂暇忧迷津。
况乃居之亦何陋,夷中尽可图功勋。猿狙既好周公服,未应犷悍长难驯。
祖宗郡县旧赤子,弃若弁髦伤吾仁。彼中已尝被声教,夫子犹能尊大绅。
居行且与说词赋,挥洒翰墨争清新。镇蛮铜鼓尽作铭,大书一一传九真。
北岳在浑源州之南,纷缀典籍,《书》著其为舜北巡狩之所,为恒山。《水经》著其高三千九百丈,为元岳。《福地记》著其周围一百三十里,为总元之天。
予家太行白岩之旁,距岳五百余里,心窃慕之,未及登览,怀想者二十余年。至正德间改元,奉天子命,分告于西蕃园陵镇渎,经浑源。去北岳仅十里许,遂南行至麓,其势冯冯煴煴,恣生于天,纵盘于地。其胸荡高云,其巅经赤日。
余载喜载愕,敛色循坡东,迤岭北而上,最多珍花灵草,枝态不类;桃芬李葩,映带左右。山半稍憩,俯深窥高,如缘虚历空。上七里,是为虎风口,其间多横松强柏,壮如飞龙怒虬,叶皆四衍蒙蒙然,怪其太茂。从者云,是岳神所宝护,人樵尺寸必有殃。故环山之斧斤不敢至。其上路益险,登顿三里,始至岳顶。颓楹古像,余肃颜再拜。庙之上有飞石窟,两岸壁立,豁然中虚。相传飞于曲阳县,今尚有石突峙,故历代凡升登者,就祠于曲阳,以为亦岳灵所寓也。然岁之春,走千里之民,来焚香于庙下,有祷辄应,赫昭于四方。如此,岂但护松柏然哉!余遂题名于悬崖,笔诗于碑及新庙之厅上。
又数十步许,为聚仙台。台上有石坪,于是振衣绝顶而放览焉。东则渔阳、上谷,西则大同以南奔峰来趋,北尽浑源、云中之景,南目五台隐隐在三百里外,而翠屏、五峰、画锦、封龙诸山皆俯首伏脊于其下,因想有虞君臣会朝之事,不觉怆然。又忆在京都时,尝梦登高山眺远,今灼灼与梦无异,故知兹游非偶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