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三连城,其北旧侯府。昔时王室坏,南京立新主。
河上贼帅来,东南费撑拄。诏封四将军,分割河淮土。
侯时拥兵居,千里暂安堵。促觞进竽瑟,堂上坎坎鼓。
美人拜帐中,请作便旋舞。为欢尚未毕,羽檄来旁午。
扬舲出庙湾,欲去天威怒。举族竟生降,一旦为俘虏。
传车诣幽燕,犹佩通侯组。长安九门中,出入黄金坞。
故侯多嫌猜,黄金为祸胎。白日不尔待,长夜来相催。
徬徨阙门前,一时下霆雷。法吏逢上意,罗织及婴孩。
具狱阿房宫,腰斩咸阳市。踟蹰念黄犬,太息嘑诸子。
父子一相哭,同日归蒿里。有金高北邙,不得救身死。
地下逢黄侯,举手相捓榆。昔在天朝时,共剖河山符。
何图贰师贵,卒受东胡屠。一死留芳名,一死骨已枯。
寄语后世人,观此两丈夫。
成都草堂,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堂屡废矣,辄新之者,重其人也。今日之举,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既成,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
盖翘然而起,临于官道者为门。门之后为祠,祠后为书院。引水为流,桥其上,以通往来。于其前门焉,榜曰“浣花深处”。进于是,则草堂也。堂之左右,亦各为屋,缭以周垣。其东为池,引桥下之水注其中,菱莲交加,鱼鸟上下相乐也。名花时果,杂植垣内。其外则树以桤、柳,象子美之旧也。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落成于其年之秋,财不费而功侈,民不劳而事集。
夫世称子美者,概以为诗人。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而子美重于人者,不独诗也。唐文章之士千百人,而祠于后者,仅可指数。子美之草堂,人皆知之,是独以其诗哉?蜀自先秦以来,数千年间,通祭祀者才数人。若秦之李冰,汉之文翁、孔明,皆以功德流远。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轩然与之并,是诚不独以其诗也。盖子美之为人,孝友忠信,大节俱备,读其诗,考其素履,一一可见。志其墓者,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於乎!此何足以知子美哉?不知于当时,而知于后世,一世之短,百世之长,子美之名若草堂,虽与天壤俱存可也。今日诸公之举,尊贤厉俗,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 (选自《天启新修成都府志》卷四十三,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