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上凝道合天,建明堂以临万国,今年某月之吉,三殿告成。夫历代之营构多矣,亦岂若今日体玄极,通神功,迈古定规,镇坤维而宣乾化,亿万祀无疆之鸿业,於此肇焉。歌颂德业,儒臣事也。臣斋心述赋,以模写天地万一。
其词曰:圣天子嘉靖万年,今方第四十载。如日旦而未中,犹天覆而无外,妙契九玄,光昭四海。仰皇居之建造,符缔构於真宰。方其始也,顺人望,承天心;敷神算,酌古今;几实有待,时当一新。际中兴之嘉运,协大壮之鸿文。前则奉天高峙,次则华盖、谨身。上参玄象,帝座宏深,总一气之开阖,炳三光之照临。观夫鳌奠隆基,龟从练日,良工大匠,呈奇奉役。谷挺瑰异之才,山剖文章之石。五用天储,百需地给。感灵只之守护,为盛世而初出。民庶子来,官师雨集。禹贡金於九牧,舜辑瑞於羣辟。上焉允合玄衷,下则无烦民力。尔其为状也,丽瑞旭,淩祥虹,翼鸾凤,腾蛟龙。规模盛而不过,制度高而得中。纲领九有,交和万灵。辰居所而星拱,岳当天而泽通。於是出经纶,布象魏,控八珽,抚四裔。纳黎元於化日,合上下於和气。络绎殊祥,骈蕃上瑞。灿瑶编於青简,积宝箓於金匮。但见东洋靖乎波涛,北徼息乎烽燧,南金萃於内府,西賮充乎王会。盛泽洪流,絪緼滂沛;冰区日域,霜露所队。莫不因明堂之建而益幸圣人之在天位也。大业爰成,皇心载宁;永符元吉,长享太平。万方喜气,沸为歌声,臣庸采择,谨拜献於明廷。
歌曰:
维此明堂,帝始构兮。
维帝之衷,天所授兮。
维帝维天,一德咸姤兮。
崇功伟烈,天子万寿兮。
青霞沈君,由锦衣经历上书诋宰执,宰执深疾之。方力构其罪,赖明天子仁圣,特薄其谴,徙之塞上。当是时,君之直谏之名满天下。已而,君纍然携妻子,出家塞上。会北敌数内犯,而帅府以下,束手闭垒,以恣敌之出没,不及飞一镞以相抗。甚且及敌之退,则割中土之战没者与野行者之馘以为功。而父之哭其子,妻之哭其夫,兄之哭其弟者,往往而是,无所控吁。君既上愤疆埸之日弛,而又下痛诸将士之日菅刈我人民以蒙国家也,数呜咽欷歔;,而以其所忧郁发之于诗歌文章,以泄其怀,即集中所载诸什是也。
君故以直谏为重于时,而其所著为诗歌文章,又多所讥刺,稍稍传播,上下震恐。始出死力相煽构,而君之祸作矣。君既没,而中朝之士虽不敢讼其事,而一时阃寄所相与谗君者,寻且坐罪罢去。又未几,故宰执之仇君者亦报罢。而君之故人俞君,于是裒辑其生平所著若干卷,刻而传之。而其子襄,来请予序之首简。
茅子受读而题之曰:若君者,非古之志士之遗乎哉?孔子删《诗》,自《小弁》之怨亲,《巷伯》之刺谗而下,其间忠臣、寡妇、幽人、怼士之什,并列之为“风”,疏之为“雅”,不可胜数。岂皆古之中声也哉?然孔子不遽遗之者,特悯其人,矜其志。犹曰“发乎情,止乎礼义”,“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为戒”焉耳。予尝按次春秋以来,屈原之《骚》疑于怨,伍胥之谏疑于胁,贾谊之《疏》疑于激,叔夜之诗疑于愤,刘蕡之对疑于亢。然推孔子删《诗》之旨而裒次之,当亦未必无录之者。君既没,而海内之荐绅大夫,至今言及君,无不酸鼻而流涕。呜呼!集中所载《鸣剑》、《筹边》诸什,试令后之人读之,其足以寒贼臣之胆,而跃塞垣战士之马,而作之忾也,固矣!他日国家采风者之使出而览观焉,其能遗之也乎?予谨识之。
至于文词之工不工,及当古作者之旨与否,非所以论君之大者也,予故不著。嘉靖癸亥孟春望日归安茅坤拜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