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君辇道荒,云亭踪迹俱微茫。祖龙之碑既无字,金函玉检疑荒唐。
开元天子履全盛,意气直欲无轩皇。东封自古称大典,遂令下诏开明堂。
勒铭大抵示符瑞,挥洒御墨辉天章。高文或出燕许手,长篇大幅何煌煌。
当时海宇本殷富,发扬蹈厉穷铺张。八分淋漓六百字,穹崖屹立三丈强。
芝英鹤头体制别,笔势仿佛酸枣兼中郎。焦山鹤铭鼎铭何足数,庶与朱陵洞天岣嵝铭相方。
惜哉天宝末,诸杨乱其纲。风尘澒洞一朝起,鼙鼓动地来渔阳。
珠沈玉碎铜狄毁,惟有此碑终古垂琳琅。毋乃鬼神自有木甲护,不然安得风饕雨虐依旧光芒长。
流传完本世间少,颇思拓之以硬黄。他时携归向吴会,什袭珍作萧斋藏。
奈何梯青蹑翠必钜费,而我羞涩垂空囊。耸肩仰面百遍读,口角流沫神扬扬。
信知岱宗大观此第一,秦松汉柏皆枯僵。
(1730—1821)清江苏嘉定人,初名丕烈,字于阳,号耿仲,又号竹所、巏堥山人。乾隆监生,官山东齐河县丞。治经史,精考据之学。工词,兼善戏曲。有《群书经眼录》、《夏小正正讹》、《水经注补正》、《十二河山集》、《济南竹枝词》、《齐鲁韩诗谱》、《杯湖欸乃》、《巏整山人词集》等。► 9篇诗文
泰山北多巨岩,而灵岩最著。余以乾隆四十年正月四日自泰安来观之。其状如垒石为城墉,高千馀雉,周若环而缺其南面。南则重嶂蔽之,重溪络之。自岩至溪,地有尺寸平者,皆种柏,翳高塞深。灵岩寺在柏中,积雪林下,初日澄彻,寒光动寺壁。寺后凿岩为龛,以居佛像,度其高,当岩之十九,峭不可上,横出斜援乃登。登则周望万山,殊骛而诡趣,帷张而军行。岩尻有泉,皇帝来巡,名之曰“甘露之泉”。僧出器,酌以饮余。回视寺左右立石,多宋以来人刻字,有墁入壁内者,又有取石为砌者,砌上有字日“政和”云。
余初与朱子颍约来灵岩,值子颍有公事,乃俾泰安人聂剑光偕余。聂君指岩之北谷,溯以东,越一岭,则入于琨瑞之山。盖灵岩谷水西流,合中川水入济;琨瑞山水西北流入济,皆泰山之北谷也。世言佛图澄之弟子曰竺僧朗,居于琨瑞山,而时为人说其法于灵岩。故琨瑞之谷曰朗公谷,而灵岩有朗公石焉。当苻坚之世,竺僧朗在琨瑞大起殿舍,楼阁甚壮,其后颓废至尽;而灵岩自宋以来,观宇益兴。
灵岩在长清县东七十里,西近大路,来游者日众。然至琨瑞山,其岩谷幽邃,乃益奇也。余不及往,书以告子颍:子颍他日之来也,循泰山西麓,观乎灵岩,北至历城。复溯朗公谷东南,以抵东长城岭下,缘泰山东簏,以反乎泰安,则山之四面尽矣。张峡夜宿,姚鼐记。
史之尊,非其职语言、司谤誉之谓,尊其心也。
心何如而尊?善入。何者善入?天下山川形势,人心风气,土所宜,姓所贵,皆知之;国之祖宗之令,下逮吏胥之所守,皆知之。其于言礼、言兵、言政、言狱、言掌故、言文体、言人贤否,如其言家事,可为入矣。又如何而尊?善出。何者善出?天下山川形势,人心风气,土所宜,姓所贵,国之祖宗之令,下逮吏胥之所守,皆有联事焉,皆非所专官。其于言礼、言兵、言政、言狱、言掌故、言文体、言人贤否,如优人在堂下,号咣舞歌,哀乐万千,堂上观者,肃然踞坐,眄眯而指点焉,可谓出矣。
不善入者,非实录,垣外之耳,乌能治堂而皇之中之优也耶?则史之言,必有余呓。不善出者,必无高情至论,优人哀乐万千,手口沸羹,彼岂复能自言其哀乐也耶?则史之言,必有余喘。
是故欲为史,若为史之别子也者,毋呓毋喘,自尊其心。心尊,则其官尊矣,心尊,则其言尊矣。官尊言尊,则其人亦尊矣。尊之之所归宿如何?曰:乃又有所大出入焉。何者大出入?曰:出乎史,入乎道,欲知大道,必先为史。此非我所闻,乃刘向、班固之所闻。向、固有征乎?我征之曰:古有柱下史老聃,卒为道家大宗。我无征也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