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布衣才,往往专一壑。穷年觅五字,埳阱观海若。
唐维襄阳孟,间代推制作。嵬峨洞庭句,元气摄林薄。
五季宋及元,馀音噪乌鹊。非无二三子,天授惭磊落。
有明卢楠氏,骚些首恢拓。途遵长卿辙,步蹑左徒躅。
幽鞠及拟招,囹圄盛删削。诗歌遂非长,风雅久寂寞。
茫茫鹿门绪,一线缀寥廓。王生起菰芦,名姓早飞跃。
弱冠游燕齐,强龄走京索。长怀济时念,雅抱经世略。
无媒耻白玉,草莽甘落魄。禹穴翻图书,尧天弄耕凿。
傲诞偕东方,曼衍类南郭。敢为兰陵论,偏究漆园学。
神来把觚翰,六艺尽糟粕。竦身出阛阓,攘臂脱篱落。
四唐入经营,六代佐伸缩。大篇竞飞扬,短什互沈著。
星河昼璀璨,雷雨夕喷薄。混沌迷雕镂,震旦困笼络。
铿锵鸾鹄鸣,突矫虎兕攫。名姓聚倡楼,老将镇戎幕。
张公两神物,所向失盘错。太华三芙蓉,秀色照广莫。
怀中但一刺,尘冠翳竹箨。时无孔文举,竟尔徒入洛。
维时岁申酉,芒鞋试行脚。访我兰阴陌,孤航载停泊。
披襟发长啸,搏帽吐清谑。易水双湛沦,夷门两嚄唶。
结交讵同裴,登仙俨偕郭。平原十日馀,绿尊间翠杓。
微诚泄中夜,万古对斟酌。明时遘何李,天心寄鸣铎。
人豪琅琊公,乾坤纵挥霍。继起维奉常,词林创新薙。
斯文幸未丧,大雅竟谁托。吾意甘沈冥,君才实磅礴。
无双国士韩,常胜冠军霍。鹿失馀中原,龙腾绝大漠。
历下穷高华,成都侈宏博。勉哉曹溪钵,毋令一士谔。
沈吟感子意,踟蹰复前却。明灯彻晓漏,撩乱烛花落。
仓皇嵇阮契,竟爽范张约。垂虹亭下浪,浩淼阻越舶。
一别俄十霜,邂逅弇山阁。尔衰背欲鲐,余瘦膝乘鹤。
吞声话故旧,丧逝捷飞藿。起舞中自疑,放歌久仍愕。
眷言怀故栖,荏苒理归橐。河梁白日堕,一苇迅雕鹗。
伊余骨伶俜,念汝神矍铄。相期保玉体,赤松问灵药。
胡为两竖子,膏肓恣燔灼。虚传段璋句,竟坐杜陵疟。
生平褐衣贵,不受帝王爵。大鸟来沧溟,神虬去碧落。
百身定奚赎,九原亮难作。嗟彼志与蜍,牖下饱狐貉。
维汝赋颂声,巀嵲表衡霍。居然布衣雄,八面控繁弱。
修文亦地下,玉楼富丘索。遮须奉新盟,眭邃赴前诺。
缅余昔遇汝,臭味恍荃药。玄宗各讽咏,妙理递酬酢。
濠上回周施,江东析昉约。朱弦断流水,阳春咽冥漠。
荒阡月三尺,破冢云半椁。参差迹已陈,宛转梦如昨。
夜台觅青莲,携手共杯勺。老柏鸣鸺鹠,枯松照熠爝。
谈天怅邹衍,掷地怆孙绰。生刍愧晚暮,永闭石门钥。
白杨号悲风,万叠斗萧索。昆崙眇何处,南面醉王乐。
(1551—1602)明金华府兰溪人,字元瑞,号少室山人,更号石羊生。万历间举人,久不第。筑室山中,购书四万余卷,记诵淹博,多所撰著。曾携诗谒王世贞,为世贞激赏。有《少室山房类稿》、《少室山房笔丛》、《诗薮》。► 3888篇诗文
至正十三年九月某甲子,括苍章君溢,新建龙渊义塾成。
龙渊即龙泉,避唐讳更以今名。相传其地即欧冶子铸剑处,至今有水号剑溪焉。山深而川阻,与通都大邑相去远或二三百里,虽至近亦且半之,乡闾之子弟无所于学。章君之先世尝以为病,谋创桂山、仙岩两书院,以无恒产,未几而而皆废。章君深忧之,与诸子计曰:“无田是无塾也,其奚可哉?”遂樽节凡费,而用其余斥田至一百五十亩。其妻党陈京兄弟闻之,以曾大父适斋先生所遗二百三十亩有畸来为之助。章君曰:“吾事济矣!”乃卜地官山之阴,创燕居以奉先圣,而先师为之配,春与秋行舍菜之礼。
旁列四斋:曰逊敏,曰知通,曰敬乐,曰博约,以居弟子员。后敞正义堂,月旦、十五日鸣鼓,集多士,以申饬五伦之教。前建大门,榜之曰“龙渊义塾”,劈其修途,以达于东西。灌木嘉篁,前后蔽荫,盖郁然云。
岁聘行经修明之士以为讲师,诸生业进者,月有赏;才颖家单不能裹粮者,资之使成;其不帅教者,罚及之。田赋之出入,主塾事者司焉。日用有籍,月考朒赢,岁二会其数,有余则他贮,益斥田以广其业。石华、象溪二所复设别塾,以教陈氏族子之幼者,俟其长,乃赴龙渊受业。此其大凡也。
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石抹公闻而嘉之,檄本郡免其科繇,俾无有所与、章君既列条教,序而刻诸石,复惧来者不能保其终也,伻来,请濂记之。
惟古者之建学也,虽其为制有小大之殊,而所以导民衷、扶世防者则一也。龙泉旧为浙水东文献之邦,水心叶氏正则、西山真氏希元,后先以学鸣,声感气求,籁鸣机动,掇巍科而典雄藩者声华相望,一时文物,固尝盛矣。距今未及百年,而继之者鲜也,岂俗尚不同,遽有古今之异哉?亦系乎学之兴衰为何如尔?
章君有见于斯,不效于时俗封殖吝固以为肥家之计,乃辟塾聘师,以克绍先世之徽猷,其立志甚弘,而为功甚溥。陈京兄弟乐善好义,以助其成,自非适斋涵濡之泽,亦岂能至于是哉?
章君子之若孙,当夙夜以继志为事,毋丰己以自私,毋蠹蘖其间以启争端,毋狎非类而斁厥彝训,毋植朋党而互相低昂,庶几不负章君之意。脱有违于是,陈氏之中有端亮者宜匡正之。陈氏或不我屑也,则乡尹里师岂无勇于为义者。咸得纠之。乡尹里师又不我屑也,则县大夫之贤者,宜抚树而振发之。是则章君之塾可相传于无穷。虽然,无以远虑为也,夫具人之形体者,孰无人心哉!苟读濂文,宜战兢保守之,弗暇矧敢坏。因书之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