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亭书事
曾巩〔宋代〕
一番雨熟林间杏,四面风开水上花。
岸尽龙鳞盘翠条,溪深鳌背露晴沙。
陇头刈麦催行馌,桑下缲丝急转车。
总是白头官长事,莫嫌粗俗向人夸。
咏雪
曾巩〔宋代〕
北风萧萧鸣且歇,短日悠悠生复灭。
朝含沧海满天云,暮断行人千里雪。
初通壑谷气先冷,渐蔽郊原路疑绝。
并包华夷德岂薄,改造乾坤事尤谲。
驱除已与尘滓隔,濯溉终令枯槁悦。
相持始信竹析劲,易败可嗟萑苇折。
垂条巧缀如自近,眢井随形呀且缺。
飞檐{左车右献}{左车右献}驾长浪,巨壁林林倚精铁。
弊衣或有骭犹冻,荒宴谁能耳偏热。
壮夫抚剑生锐气,志士扃门养高节。
已开襟胸绝烦愦,更足沟塍慰空竭。
虽无酒体发嘲笑,亦有诗谣恣搜抉。
新阳仿佛送鑱凿,旧径参差分曲折。
留当屐齿印崖石,徒倚长松看寥泬。
欲求天下友
曾巩〔宋代〕
欲求天下友,试为沧海行。
风来冥冥内,摆触怪浪生。
突兀万里怒,势疑九州倾。
鲸鹏不自保,况此一舟轻。
我徒幸来即,可留石根耕。
日将书上客,共须天地清。
移守江西先寄潘延之节推
曾巩〔宋代〕
忆昔江西别子时,我初折腰五斗粟。南北相望十八年,俯仰飞光如转烛。
子遗万事遂恬旷,我系一官尚局促。早衰胆气自然薄,多病颠毛那更绿?
人情畦畛阻肝膈,世路风波悸心目。每嗟太守两朱轮,宁及田家一黄犊?
幸逢怀绂入斗牛,喜得披山收宝玉。薄材顽钝待磨琢,旧学抢攘期反覆。
云鸿可近眼先明,野鹿尚縻颜自忸。长须幸未阻诲存,下榻应容拜临辱。
齐州北水门记
曾巩〔宋代〕
济南多甘泉,名闻者以十数。其酾而为渠,布道路,民庐官寺无所不至,潏潏分流,如深山长谷之间。其汇而为渠,环城之西北,故北城之下疏为门,以泄之。若岁水溢城之外,流潦暴集,则常取荆苇为蔽,纳土于门,以防外水之入。既弗坚完,又劳且费。至是始以库钱买石僦民为工。因其故门垒石为两涯,其深八十尺,广三十尺,中置石揵,柝为二。门、扃皆用木,视水之高下而闭纵之。于是外内之水,禁障宣通,皆得其节。人无后虞,劳费以熄。
其用工始于二月庚午,而成于三月丙戌。董役者,供备库副使驻泊都监张如纶,右侍禁兵马监押伸怀德。二人者,欲后之人知作之自吾三人者始也,来请书,故为之书。是时熙宁五年壬子也。太常博士充集贤校理知齐州军事曾巩记。
瀛州兴造记
曾巩〔宋代〕
熙宁元年七月甲中,河北地大震,坏城郭屋室,瀛州为甚。是日再震,民讹言大水且至,惊欲出走。谏议大夫李公肃之为高阳关路都总管安抚使,知瀛州事,使人分出慰晓,讹言乃止。是日大雨,公私暴露,仓储库积,无所覆冒。公开示便宜,使有攸处,遂行仓库,经营盖障。雨止,粟以石数之,至一百三十万,兵器他物称是,无坏者。初变作,公命授兵警备,讫于既息,人无争偷,里巷安辑。
维北边自通使契丹,城壁楼橹御守之具,寝弛不治,习以为故。公因灾变之后,以兴坏起废为己任,知民之不可重困也,乃请于朝,力取于旁路之羡卒,费取于备河之余材,又以钱千万市木于真定。既集,乃筑新城,方十五里,高广坚壮,率加于旧。其上为敌楼,战屋凡四千六百间。先时,州之正门,弊在狭陋,及是始斥而大之。其余凡圮坏之屋,莫不缮理,复其故常。周而览之,听断有所,燕休有次,食有高廪,货有深藏,宾属士吏,各有宁宇。又以其余力为南北甬道若干里,人去污淖,即于夷途。自七月庚子始事,至十月己未落成。其用人之力,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工;其竹苇木瓦之用,积若干万若干千若干百。盖遭变之初,财匮民流,此邦之人,以谓役巨用艰,不累数稔,城垒室屋未可以复也,至于始作逾时,功以告具。盖公经理劝督,内尽其心,外尽其力,故能易坏为成,如是之敏。事闻,有诏嘉奖。
昔郑火灾子产救灾补败得宜当理史实书之卫有狄人之难文公治其城市宫室合于时制诗人歌之。今瀛地震之所摧败,与郑之火灾、卫之寇难无异。公御备构筑不失其方,亦犹古也。故瀛之士大夫皆欲刻石著公之功,而予之从父兄适与军政,在公幕府,乃以书来,属予记之。予不得辞,故为之记,尚俾来世知公之尝勤于是邦也。
辛亥三月十五日
曾巩〔宋代〕
茫茫月色如溪沙,万里不有纤云遮。今年寒气争春来,雪大如掌随惊雷。
临川城中三月雨,城东大丘汩为渚。天地惨惨无开时,常恐蛰死和与羲。
此时谓月水中没,溺入蛙肠那复出。岂知今夜月光圆,照彻万物无遗偏。
人间有人司重轻,安得知汝有时明?
郧口
曾巩〔宋代〕
我行去此二十年,郧水不改流潺湲。风光满眼宛如昨,故人乘鸾独腾骞。
今人随我不知昔,我记昔游何处言?泪向幽襟落如泻,况闻江汉断肠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