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城头挂北斗,华堂宴客犹呼酒。主人上将近休边,曲部金绯将炙走。
为欢不敢寿千金,请看钢锋一片心。启匣虹霓纷缭绕,拔镡檐户冷萧森。
骤观三尺空如水,不知其内藏龙子。恍惚苍精暗欲腾,须臾白练平吹起。
指去遥知山可崩,弹来直立天为倚。延津波落丰城空,一时移在华堂中。
只恐妖姬幻鬼母,翻疑坐客有猿公。侵灯闪烛乱光怪,帘外星河皆破碎。
众宾长跪请韬锋,主人更为谈边塞。虎须半拂燕颔旋,自言擐甲十馀年。
战多剑锷光仍在,戍久马蹄浑尽穿。麾向龙堆回落日,㔉将疏勒出飞泉。
犁庭老上魂先夺,绝幕呼韩血尚鲜。近时塞外无骄虏,玉门关下多闲土。
马援矍铄浪据鞍,李广遨游徒射虎。说剑雄心只自知,登坛馀勇真堪贾。
忧时叹老泪沾衣,宾主留连不忍归。千秋欧冶今何有?只眼张华遇者稀。
喑呜慷慨俱落魄,赌胜千金轻一掷。匣里龙飞忽裂垣,群鸡惊叫东方白。
成都草堂,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堂屡废矣,辄新之者,重其人也。今日之举,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既成,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
盖翘然而起,临于官道者为门。门之后为祠,祠后为书院。引水为流,桥其上,以通往来。于其前门焉,榜曰“浣花深处”。进于是,则草堂也。堂之左右,亦各为屋,缭以周垣。其东为池,引桥下之水注其中,菱莲交加,鱼鸟上下相乐也。名花时果,杂植垣内。其外则树以桤、柳,象子美之旧也。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落成于其年之秋,财不费而功侈,民不劳而事集。
夫世称子美者,概以为诗人。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而子美重于人者,不独诗也。唐文章之士千百人,而祠于后者,仅可指数。子美之草堂,人皆知之,是独以其诗哉?蜀自先秦以来,数千年间,通祭祀者才数人。若秦之李冰,汉之文翁、孔明,皆以功德流远。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轩然与之并,是诚不独以其诗也。盖子美之为人,孝友忠信,大节俱备,读其诗,考其素履,一一可见。志其墓者,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於乎!此何足以知子美哉?不知于当时,而知于后世,一世之短,百世之长,子美之名若草堂,虽与天壤俱存可也。今日诸公之举,尊贤厉俗,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 (选自《天启新修成都府志》卷四十三,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