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螾翻劫波,误落荒服外。睚眦涎五岳,中原各尊大。
胸蓄不分涎,要唾尽始快。日月不照灼,深橐神鬼怪。
吐泄夺造化,捖鍊鼓橐鞴。天动九地裂,顿辟一世界。
雷电下搥撼,没楔却奔溃。面载弹不法,情天转嫪受。
顾留与遐土,广彼耳目隘。不计数万载,莫能启鐍秘。
始见此谁子,魇死者应再。十年诧灵境,寤寐骋神轪。
宿粮得阿舅,携小妹共载。谽谺见巨口,俯瞟嚇焉退。
定魂下窞𥨍,䆗窱半明晦。一声欬啸呼,响砰磅磞磕。
非雷而非霆,隐隐谼谼会。举蕴照崆峒,广容数万辈。
耽耽深厦中,具千百状态。大孔雀迦陵,宝璎珞幢盖。
钟鼓干羽帗,又杵臼磨铠。虎狮并犀象,舞盾剑旌旆。
础楹棼藻井,釜登豆鼒鼐。更龟鳖蛙蟾,及擂炮鍪铠。
厥仙佛菩萨,拱立坐跪拜。携籧篨戚施,与𤿑瞽兀癞。
倒茄垂瓜卢,悬人头肝肺。盘杅间橙榻,可以卧与靧。
人世尽织末,悉备谾壑内。黠哉山之灵,乃逞兹狡狯。
残窦与剩穴,得一即胜槩。视区区诸洞,实不直蒂芥。
如何老穷僻,似为地所画。元柳目未经,陶谢屐不逮。
焉能驱夸娥,徙安行窝背。持壶走大暑,壑谷指公在。
移山空浩然,发我惜奇嘅。试假生铁笔,为尔破荒昧。
后来应有人,咄唶同感喟。
余村居无事,喜钓游。钓之道未善也,亦知其趣焉。当初夏、中秋之月,蚤食后出门,而望见村中塘水,晴碧泛然,疾理钓丝,持篮而往。至乎塘岸,择水草空处投食其中,饵钓而下之,蹲而视其浮子,思其动而掣之,则得大鱼焉。无何,浮子寂然,则徐牵引之,仍自寂然;已而手倦足疲,倚竿于岸,游目而视之,其寂然者如故。盖逾时始得一动,动而掣之则无有。余曰:“是小鱼之窃食者也,鱼将至矣。”又逾时动者稍异,掣之得鲫,长可四五寸许。余曰:“鱼至矣,大者可得矣!”起立而伺之,注意以取之,间乃一得,率如前之鱼,无有大者。日方午,腹饥思食甚,余忍而不归以钓。见村人之田者,皆毕食以出,乃收竿持鱼以归。归而妻子劳问有鱼乎?余示以蓝而一相笑也。乃饭后仍出,更诣别塘求钓处,逮暮乃归,其得鱼与午前比。或一日得鱼稍大者某所,必数数往焉,卒未尝多得,且或无一得者。余疑钧之不善,问之常钓家,率如是。
嘻!此可以观矣。吾尝试求科第官禄于时矣,与吾之此钓有以异乎哉?其始之就试有司也,是望而往,蹲而视焉者也;其数试而不遇也,是久未得鱼者也;其幸而获于学官、乡举也,是得鱼之小者也;若其进于礼部,吏于天官,是得鱼之大,吾方数数钓而又未能有之者也。然而大之上有大焉,得之后有得焉,劳神侥幸之门,忍苦风尘之路,终身无满意时,老死而不知休止,求如此之日暮归来而博妻孥之一笑,岂可得耶?夫钓,适事也,隐者之所游也,其趣或类于求得。终焉少系于人之心者,不足可欲故也。吾将唯鱼之求,而无他钓焉,其可哉?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
诸弟总须力图专业,如九弟志在习字,亦不尽废他业;但每日习字工夫,不可不提起精神,随时随事,皆可触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专嗜否?若志在穷经,则须专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作各体诗亦然,作试帖亦然,万不可以兼营并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切嘱切嘱!千万千万!
此后写信来,诸弟备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告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乐何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