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季子吴国伦,左迁三载匡庐春。红颜便着青云色,白眼岂是功名人。
邢州太守昔入计,犹自金闺侍从臣。顾问片言摇日月,弹章一字动星辰。
虽然旧属平津吏,常苦跳梁不可致。调笑纵横倒四筵,交驩往往非其意。
世间那得郢中歌,君但论诗吾且睡。何须更比谢生肩,但应独把王郎臂。
萧条颇似东方生,南康郡里忆承明。文彩纵然倾汉王,恢谐难以取公卿。
画眉石镜二女裸,濯足长江九派清。此儿寻常未易识,偷桃卖药行妖精。
近来犹尚凭陵否,俯仰浮沉无不有。朝读司空城旦书,夜沽茂宰柴桑酒。
成败宁关达士心,卷舒终在朝廷手。随他肉食作雄飞,饶我褐衣称下走。
党禁重开祝网年,一时逐客宠光偏。晚收已抱泥涂恨,更谪如何不可怜。
事急谁能驰叩阙,家贫未拟罢归田。再来地僻逾高枕,就使荒凉给俸钱。
壮游万里君须见,青琐凤池元不贱。使气能令魑魅藏,出身曾厌欃枪变。
楚狂岂止接舆贤,秦孽犹堪背城战。回首畏途真自知,一官不绝才如线。
难将此物斗翱翔,妒口含沙未可当。四海弟兄堪并起,中原我辈正相望。
总看弃置风尘里,不作踟蹰道路傍。鼓枻更逢渔父笑,岂应憔悴老沧浪。
博鸡者,袁人,素无赖,不事产业,日抱鸡呼少年博市中。任气好斗,诸为里侠者皆下之。
元至正间,袁有守多惠政,民甚爱之。部使者臧新贵,将按郡至袁。守自负年德易之,闻其至,笑曰:“臧氏之子也。”或以告臧,臧怒,欲中守法。会袁有豪民尝受守杖,知使者意嗛守,即诬守纳己赇。使者遂逮守,胁服,夺其官。袁人大愤,然未有以报也。
一日,博鸡者遨于市。众知有为,因让之曰:“若素名勇,徒能藉贫孱者耳,彼豪民恃其资,诬去贤使君,袁人失父母;若诚丈夫,不能为使君一奋臂耶?”博鸡者曰:“诺。”即入闾左,呼子弟素健者,得数十人,遮豪民于道。豪民方华衣乘马,从群奴而驰,博鸡者直前捽下,提殴之。奴惊,各亡去。乃褫豪民衣自衣,复自策其马,麾众拥豪民马前,反接,徇诸市。使自呼曰:“为民诬太守者视此!”一步一呼,不呼则杖,其背尽创。豪民子闻难,鸠宗族童奴百许人,欲要篡以归。博鸡者逆谓曰:“若欲死而父,即前斗。否则阖门善俟。吾行市毕,即归若父,无恙也。”豪民子惧遂杖杀其父,不敢动,稍敛众以去。袁人相聚从观,欢动一城。郡录事骇之,驰白府。府佐快其所为,阴纵之不问。日暮,至豪民第门,捽使跪,数之曰:“若为民不自谨,冒使君,杖汝,法也;敢用是为怨望,又投间蔑污使君,使罢。汝罪宜死,今姑贷汝。后不善自改,且复妄言,我当焚汝庐、戕汝家矣!”豪民气尽,以额叩地,谢不敢。乃释之。
博鸡者因告众曰:“是足以报使君未耶?”众曰:“若所为诚快,然使君冤未白,犹无益也。”博鸡者曰:“然。”即连楮为巨幅,广二丈,大书一“屈”字,以两竿夹揭之,走诉行御史台。台臣弗为理。乃与其徒日张“屈”字游金陵市中。台臣惭,追受其牒,为复守官而黜臧使者。
方是时,博鸡者以义闻东南。
高子曰:余在史馆,闻翰林天台陶先生言博鸡者之事。观袁守虽得民,然自喜轻上,其祸非外至也。臧使者枉用三尺,以仇一言之憾,固贼戾之士哉!第为上者不能察,使匹夫攘袂群起,以伸其愤,识者固知元政紊弛,而变兴自下之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