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峨七尺嵩华身,峰峦不起已嶙峋。黄云之根白云蒂,色如蒸栗温且纯。
展转豪家不得出,移来丈室辞埃尘。老禅摩娑日三四,苍松所化何轮囷。
殉葬将同琐子骨,沙弥薰用戒香新。西府海棠梅绿萼,交阴左右当芳春。
墨痕湿润少苔藓,虫书鸟迹长逡巡。英州玲珑似斧凿,天然输尔玉浑沦。
东安旧令见忽夺,十夫难挽如有神。泣别空王向垢浊,齐奴金谷多青燐。
东安县中富奇石,参天一一斧劈皴。崆峒穹窿诸石笋,君归何不随车轮。
大峰小峰充囊橐,犹胜钜万未提银。我闻巴县陈石丈,临行石犀泣江滨。
县中财物尽捆载,石犀独留何不仁。石丈当时亦爱石,巴县石皆充下陈。
死时尸虫流户牖,石虽在旁如路人。噫吁嘻,石虽在旁如路人,会见汝卧当荆榛。
匹夫只今尽怀璧,为官自合多奇珍。石兮好去休酸辛,不久复与高禅亲。
九曜之石尚颠仆,马蹄践踏峨与岷。裨王苑囿委蔓草,菹醢未足谢吾民。
蛟蜃子孙绝遗种,报施往往勤高旻。嗟尔一卷何足道,顽冥岂得长锦茵。
李疑者,居通济门外,闾巷子第执业造其家,得粟以自给。故贫甚,然独好周人急。金华范景淳吏吏部,得疾,无他子弟。人殆之,弗舍。杖踵疑门,告曰:“我不幸被疾矣,人莫舍我。闻君义甚高,能假我一榻乎?”疑许诺,延就坐,迅除明爽室,具床褥炉灶,使寝息其中。征医视脉,躬为煮糜炼药。旦暮置其手,问所苦,如侍亲戚。既而疾滋甚,不能起,溲屎污衾席,臭秽不可近。疑日为刮摩浣涤,不少见颜面。景淳流涕曰:“我累君矣。恐不复生,无以报厚德,囊有黄白金四十余两,在故逆旅邸,原自取之。”疑曰:“患难相恤,人理宜尔,何以报为?”景淳曰:“君脱不取,我死,恐为他人得,何益乎?”疑遂求其里人偕往,携而归。面发囊,籍其数而封识之。数日景淳竟死,疑出私财买棺,殡于城南聚宝山。举所封囊,寄其里人家。书召其二子至。及二子至,取囊按籍而还之。二子以半馈,却弗受,反赆以货,遣归。
平阳耿子廉械逮至京师,其妻孕将育,众拒门不内。金陵俗,妇孕将产者为不祥,逆旅多不舍。妻卧草中以号。疑问故,归谓妇曰:“人孰无缓急,安能以室庐自随哉!且人命至重,倘育而为风露所感,则母子俱死,吾宁舎之而受祸,何忍死其母子乎?”俾妇邀以归产一男。疑命妇事之,如疑事景淳。逾月始辞支去,不取其报。
人用是多疑,名士大夫咸喜与疑交。宋学士曰:“吾与疑往来,识其为人。疑姁姁愿士,非有奇伟壮烈之姿也。而其所为事,乃有古义勇风。是岂可以貌决人材智哉?语曰: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吾伤流俗之嗜利也,传其事以劝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