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泰岳当空起,齐鲁苍茫青未已。东连奎壁下平林,白石神鸡鸣泺水。
近峰砥柱高插天,远山如砺含苍烟。就中绝壁千万仞,青萝紫蔓垂飞泉。
上方楼阁凌霄汉,叠榭回廊环赤岸。桧柏阴森灏气深,杉松半映岚光见。
依微下界入芳蹊,蹊上人家四望迷。树影匝檐晴亦雨,鸟声当户歇还啼。
野桥鸣濑通幽谷,小径荒凉闭茆屋。屋底幽人不出门,十年心事书千束。
清风明月澹悠悠,野鹤林猿寂寞秋。英华不与世同泯,意气直欲穷冥搜。
云雷一旦生林壑,凤翼腾霄虬奋角。石田花野迹萧疏,青琐黄门事轩豁。
自从恩谴赋西行,万里关河百感生。落日咸阳一回首,尽是乡山离别情。
今年天上阳春布,赐归却踏来时路。旧游松菊未全芜,去日门墙尚如故。
北山何必诮移文,南亩还应卧白云。晓雨移舟鸥近渚,晚凉开圃鹿成群。
从来宦达怜长往,得失荣枯共萧爽。白璧终藏志已非,赤松相候真成妄。
君不见郑子真,平生散逸无怀民。又不见贺季真,鉴湖一曲辞朝绅。
穷通出处只如此,高尚岂必双朱轮。古人风致何殊绝,昭代求贤甚如渴。
彦博衰微尚入朝,仲舒老去犹持节。重来事业不须期,招隐诗成欲寄迟。
乱峰残雪梅花夜,好忆咸阳西去时。
墨翁者,吴槐市里中人也。尝游荆楚间,遇人授古造墨法,因曰:“吾鬻此,足以资读书,奚汲汲四方乎?”乃归,署门曰“造古法墨”。躬操杵臼,虽龟手黧面,而形貌奇古,服危冠大襦,人望见,咸异之。时磨墨沈数斗,醉为人作径尺字,殊伟。所制墨,有定直。酬弗当,辄弗与。故他肆之屦恒满,而其门落然。
客有诮之曰:“子之墨虽工,如弗售何!”翁曰:“嘻!吾之墨聚材孔良,用力甚勤,以其成之难,故不欲售之易也。今之逐利者,苟作以眩俗,卑贾以饵众,视之虽如玄圭,试之则若土炭,吾窃耻焉。使吾欲售而效彼之为,则是以古墨号于外,而以今墨售于内,所谓炫璞而市鼠腊,其可乎?吾既不能为此,则无怪其即彼之多也。且吾墨虽不售,然视箧中,则黝然者固在,何遽戚戚为!”乃谢客闭户而歌曰:“守吾玄以终年,视彼沽者泚然。”客闻之曰:“隐者也。吾侪诵圣人之言,以学古为则,不能以实德弸其中,徒饰外以从俗徼誉者,岂不愧是翁哉?”叹息而去。
齐人高启闻其言足以自警也,遂书以为传。翁姓沈,名继孙。然世罕知之,唯呼为墨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