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之西古有豫让桥,我昔过其地,马嘶不敢骄。
黄云暗天雪欲飘,白日惨惨风萧萧。薄寒中人思慄憭,烈气黯黯梢晴霄。
岂其鬼不死,精爽若可招。我思赵襄子,既灭智伯瑶。
朝焉漆其头,暮焉亵以溲。让也愤知己,怵焉思报仇。
千金买匕首,变姓为刑囚。入宫涂厕逞雄略,誓刺赵孟不得成其谋。
脱身几何时,忠义慨莫酬。须发脱落癞以髡,口吻吞炭声哑呕。
变形行丐妻不识,仗剑伏匿桥之幽。一朝襄子驾车出,驷马骇跃惊銮镳。
于焉重叹息,豫子诚好修。智伯死无后,而子为复雠。
我方义尔不尔尤,尔不我刺将何求。暗呜叱咤索赵裘,拔剑三斫血为流。
反手自刭委道周,下报智伯死即休。噫戏吁豫桥黄草烟未消,中条积翠高嶕峣。
我思昔游心摇摇,披图为尔歌长谣。嗟哉赵孟不再脱尔死,要使万古贞烈齐中条。
成都草堂,唐杜工部旧居之地也。堂屡废矣,辄新之者,重其人也。今日之举,则巡抚都御史钟公蕃倡其议。既成,成都府同知吴君廷举以书与图来属予记之。
盖翘然而起,临于官道者为门。门之后为祠,祠后为书院。引水为流,桥其上,以通往来。于其前门焉,榜曰“浣花深处”。进于是,则草堂也。堂之左右,亦各为屋,缭以周垣。其东为池,引桥下之水注其中,菱莲交加,鱼鸟上下相乐也。名花时果,杂植垣内。其外则树以桤、柳,象子美之旧也。经始于弘治庚申之春,落成于其年之秋,财不费而功侈,民不劳而事集。
夫世称子美者,概以为诗人。愚以为诗道极于子美,而子美重于人者,不独诗也。唐文章之士千百人,而祠于后者,仅可指数。子美之草堂,人皆知之,是独以其诗哉?蜀自先秦以来,数千年间,通祭祀者才数人。若秦之李冰,汉之文翁、孔明,皆以功德流远。而子美徒以羁旅困穷之人,轩然与之并,是诚不独以其诗也。盖子美之为人,孝友忠信,大节俱备,读其诗,考其素履,一一可见。志其墓者,不过称之为文先生耳。於乎!此何足以知子美哉?不知于当时,而知于后世,一世之短,百世之长,子美之名若草堂,虽与天壤俱存可也。今日诸公之举,尊贤厉俗,其于风教岂曰小补之哉! (选自《天启新修成都府志》卷四十三,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