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百年会,浩荡观人文。建安与黄初,叱咤皆风云。
大历熙宁各有人,戛金敲玉何缤纷。高皇挥戈造日月,草昧之际崇儒绅。
英雄杖策集军门,金华数子真绝伦。宣德文体多浑沦,伟哉东里廊庙珍。
我师崛起杨与李,力挽一发回千钧。天球银瓮世希绝,鳌掣鲸翻难具陈。
洪川无梁不可越,日暮怅望劳余神。徐郎生长苏台阴,二十作贼雄海滨。
朅来抱玉叩阊阖,长安绣陌行麒麟。是时少年谁最文,太常边丞何舍人。
舍人飘飖使南极,直穷金马探泸津。尔虽不即见颜色,梦中彷佛形貌真。
余也潦倒簿书客,诸公磊落清妙身。大贤衣钵岂虚掷,应须尔辈杨其尘。
休令黼黻怨岑寂,要与琬琰增嶙峋。海陵先生雅爱士,晚得徐郎道气伸。
乔王款接虽不数,迩闻亦欲来卜邻。骅骝造父两相值,一瞬万里谁能驯。
都门二月芳草发,御沟杨柳垂条新。徐郎绾牒将远适,使我旦夕生悲辛。
为君沽酒上高楼,月前醉舞梨花春。天明挂帆向何处,鸿雁哀鸣求故群。
南登会稽探禹穴,西浮湘水吊灵均。洞庭波寒木叶下,峡口风急猿啸闻。
司马太史有遗躅,归来著书追获麟。
庚戌十一月,予自广陵归,与陈子灿同舟。子灿年二十八,好武事,予授以左氏兵谋兵法,因问:“数游南北,逢异人乎?”子灿为述大铁椎,作《大铁椎传》。
大铁椎,不知何许人。北平陈子灿省兄河南,与遇宋将军家。宋,怀庆青华镇人,工技击,七省好事者皆来学,人以其雄健,呼宋将军云。宋弟子高信之,亦怀庆人,多力善射,长子灿七岁,少同学,故尝与过宋将军。
时座上有健啖客,貌甚寝,右胁夹大铁椎,重四五十斤,饮食拱揖不暂去。柄铁折叠环复,如锁上练,引之长丈许。与人罕言语,语类楚声。扣其乡及姓字,皆不答。
既同寝,夜半,客曰:“吾去矣!”言讫不见。子灿见窗户皆闭,惊问信之。信之曰:“客初至,不冠不袜,以蓝手巾裹头,足缠白布,大铁椎外,一物无所持,而腰多白金。吾与将军俱不敢问也。”子灿寐而醒,客则鼾睡炕上矣。
一日,辞宋将军曰:“吾始闻汝名,以为豪,然皆不足用。吾去矣!”将军强留之,乃曰:“吾数击杀响马贼,夺其物,故仇我。久居,祸且及汝。今夜半,方期我决斗某所。”宋将军欣然曰:“吾骑马挟矢以助战。”客曰:“止!贼能且众,吾欲护汝,则不快吾意。”宋将军故自负,且欲观客所为,力请客。客不得已,与偕行。将至斗处,送将军登空堡上,曰:“但观之,慎弗声,令贼知也。”
时鸡鸣月落,星光照旷野,百步见人。客驰下,吹觱篥数声。顷之,贼二十余骑四面集,步行负弓矢从者百许人。一贼提刀突奔客,客大呼挥椎,贼应声落马,马首裂。众贼环而进,客奋椎左右击,人马仆地,杀三十许人。宋将军屏息观之,股栗欲堕。忽闻客大呼曰:“吾去矣。”尘滚滚东向驰去。后遂不复至。
魏禧论曰:子房得力士,椎秦皇帝博浪沙中。大铁椎其人欤?天生异人,必有所用之。予读陈同甫《中兴遗传》,豪俊、侠烈、魁奇之士,泯泯然不见功名于世者,又何多也!岂天之生才不必为人用欤?抑用之自有时欤?子灿遇大铁椎为壬寅岁,视其貌当年三十,然大铁椎今年四十耳。子灿又尝见其写市物帖子,甚工楷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