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百年会,浩荡观人文。建安与黄初,叱咤皆风云。
大历熙宁各有人,戛金敲玉何缤纷。高皇挥戈造日月,草昧之际崇儒绅。
英雄杖策集军门,金华数子真绝伦。宣德文体多浑沦,伟哉东里廊庙珍。
我师崛起杨与李,力挽一发回千钧。天球银瓮世希绝,鳌掣鲸翻难具陈。
洪川无梁不可越,日暮怅望劳余神。徐郎生长苏台阴,二十作贼雄海滨。
朅来抱玉叩阊阖,长安绣陌行麒麟。是时少年谁最文,太常边丞何舍人。
舍人飘飖使南极,直穷金马探泸津。尔虽不即见颜色,梦中彷佛形貌真。
余也潦倒簿书客,诸公磊落清妙身。大贤衣钵岂虚掷,应须尔辈杨其尘。
休令黼黻怨岑寂,要与琬琰增嶙峋。海陵先生雅爱士,晚得徐郎道气伸。
乔王款接虽不数,迩闻亦欲来卜邻。骅骝造父两相值,一瞬万里谁能驯。
都门二月芳草发,御沟杨柳垂条新。徐郎绾牒将远适,使我旦夕生悲辛。
为君沽酒上高楼,月前醉舞梨花春。天明挂帆向何处,鸿雁哀鸣求故群。
南登会稽探禹穴,西浮湘水吊灵均。洞庭波寒木叶下,峡口风急猿啸闻。
司马太史有遗躅,归来著书追获麟。
苦斋者,章溢先生隐居之室也。室十有二楹,覆之以茆,在匡山之巅。匡山在处之龙泉县西南二百里,剑溪之水出焉。山四面峭壁拔起,岩崿皆苍石,岸外而臼中。其下惟白云,其上多北风。风从北来者,大率不能甘而善苦,故植物中之,其味皆苦,而物性之苦者亦乐生焉。
于是鲜支、黄蘗、苦楝、侧柏之木,黄连、苦杕、亭历、苦参、鉤夭之草,地黄、游冬、葴、芑之菜,槠、栎、草斗之实,楛竹之笋,莫不族布而罗生焉。野蜂巢其间,采花髓作蜜,味亦苦,山中方言谓之黄杜,初食颇苦难,久则弥觉其甘,能已积热,除烦渴之疾。其槚荼亦苦于常荼。其洩水皆啮石出,其源沸沸汩汩,瀄滵曲折,注入大谷。其中多斑文小鱼,状如吹沙,味苦而微辛,食之可以清酒。
山去人稍远,惟先生乐游,而从者多艰其昏晨之往来,故遂择其窊而室焉。携童儿数人,启陨箨以蓺粟菽,茹啖其草木之荑实。间则蹑屐登崖,倚修木而啸,或降而临清泠。樵歌出林,则拊石而和之。人莫知其乐也。
先生之言曰:“乐与苦 ,相为倚伏者也,人知乐之为乐,而不知苦之为乐,人知乐其乐,而不知苦生于乐,则乐与苦相去能几何哉!今夫膏粱之子,燕坐于华堂之上,口不尝荼蓼之味,身不历农亩之劳,寝必重褥,食必珍美,出入必舆隶,是人之所谓乐也,一旦运穷福艾,颠沛生于不测,而不知醉醇饫肥之肠,不可以实疏粝,籍柔覆温之躯,不可以御蓬藋,虽欲效野夫贱隶,跼跳窜伏,偷性命于榛莽而不可得,庸非昔日之乐,为今日之苦也耶?故孟子曰:‘天之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赵子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彼之苦,吾之乐;而彼之乐,吾之苦也。吾闻井以甘竭,李以苦存,夫差以酣酒亡,而勾践以尝胆兴,无亦犹是也夫?”
刘子闻而悟之,名其室曰苦斋,作《苦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