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
司马光〔宋代〕
天险限西东,难知造化功。
路邀三晋会,势压两河雄。
余雪沾枯草,惊飚卷断蓬。
徒观争战处,今古索然空。
梧桐
司马光〔宋代〕
紫极宫庭阔,扶疏四五栽。
初闻一叶落,知是九秋来。
实满风前地,极添雨后苔。
群仙傥来会,灵凤必徘徊。
资治通鉴·汉纪(节选)
司马光〔宋代〕
李广有孙陵,为待中,善骑射。帝以为有广之风,使教射酒泉、张掖以备胡。及贰师击匈奴,陵叩头自请曰:“臣所将屯边者,皆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也。愿得自当一队,到兰干山南以分单于兵,毋令专乡贰师军。臣愿以少击众,步兵五千人涉单于庭。”上壮而许之。陵至浚稽山,与单于相值,骑可三万围陵军。陵搏战攻之,虏还走上山,汉军追击,杀数千人。单于大惊,召八万余骑攻陵。陵军步斗树木间,复杀数千人。陵居谷中,虏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士卒多死,不得行。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上怒甚,群臣皆罪陵。上以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事亲孝,与士信,常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畜积也,有国士之风。且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蹂戎马之地,抑数万之师。身虽陷败,然其所摧败亦足暴于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上以迁为诬罔,下迁腐刑。久之,上悔陵无救。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军无功还,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单于为兵以备汉军。”上于是族陵家。既而闻之,乃汉将降匈奴者李绪,非陵也。陵使人刺杀绪,大阏氏欲杀陵,单于匿之北方。大阏氏死,乃还。单于以女妻陵,立为右校王,与卫律皆贵用事。卫律常在单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议。三月,遣李广利将七万人出五原,击匈奴。匈奴使大将与李陵将三万余骑追汉军,转战九日。
归田诗
司马光〔宋代〕
桑柘绿无际,田间戴胜飞。
清醪迎社熟,鸣雉向春肥。
执耒时将急,衔杯日渐稀。
四邻能共乐,招饮莫相违。
独乐园记
司马光〔宋代〕
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若与众乐乐。”此王公大人之乐,非贫贱所及也。孔子曰:“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在其中矣。”颜子“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此圣贤之乐,菲愚者所及也。若夫鹪鹩巢林,不过一枝;鼹鼠饮河,不过满腹。各尽其分而安之,此乃迂叟之所乐也。
熙宁四年迂叟始家洛,六年买田二十亩于尊贤坊北关,以为园。其中为堂,聚书出五千卷,命之曰“读书堂”。堂南有屋一区,引水北流,贯宇下。中央为沼,方深各三尺。疏水为五派,注沼中,若虎爪。自沼北伏流出北阶,悬注庭中,若象鼻。自是分而为二渠,绕庭四隅,会于西北而出,命之曰“秀水轩”。堂北为沼,中央有岛,岛上植竹。圆若玉玦,围三丈,揽结其杪,如渔人之庐,命之曰“钓鱼庵”。沼北横屋六楹,厚其牖茨,以御烈日。开户东出,南北列轩牖,以延凉飕。前后多植美竹,为消暑之所,会之曰“种竹斋”。沼东治地为百有二十畦,杂莳草药,辨其名物而揭之。畦北植竹,方若棋局。径一丈,曲其杪,交相掩以为屋。植竹于其前,夹道如步廊,皆以蔓药覆之。四周植木药为藩援,命之曰:“采药圃”。圃南为六栏,芍药、牡丹、杂花各居其二。每种止植两本,识其名状而已,不求多也。栏北为亭,命之曰:“浇花亭”。洛城距山不远,而林薄茂密,常若不得见。乃于园中筑台,构屋其上,以望万安、轩辕,至于太室。命之曰:“见山台”。
迂叟平日多处堂中读书,上师圣人,下友群贤,窥仁义之原,探礼乐之绪。自未始有形之前,暨四达无穷之外,事物之理,举集目前。所病者,学之未至,夫又何求于人,何待于外哉!志倦体疲,则投竿取鱼,执衽采药,决渠灌花,操斧剖竹,濯热盥手,临高纵目,逍遥相羊,唯意所适。明月时至,清风自来,行无所牵,止无所柅,耳目肺肠,悉为己有,踽踽焉、洋洋焉,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也。因合而命之曰:“独乐园”。
或咎迂叟曰:“吾闻君子之乐必与人共之,今吾子独取于己,不以及人,其可乎?”迂叟谢曰:“叟愚,何得比君子?自乐恐不足,安能及人?况叟所乐者,薄陋鄙野,皆世之所弃也,虽推以与人,人且不取,岂得强之乎?必也有人肯同此乐,则再拜而献之矣,安敢专之乎!”